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两撇胡子:“你若是去京城,那定然要叫上我。。”
叶障目的视线没有落在他脸上,剑客定定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而后轻轻垂下眼睫,应了声:“嗯。”
陆小凤和花满楼没有问叶障目任何问题。
成年人的交往有时候就是这样。你们是朋友,所以你们更不应该发问。
那些会感到刺痛的东西,最好连提起的机会都不要有。
他们回到了江南,因为花满楼的小楼就在那。叶障目没有归处,花满楼的小楼就是最好的疗伤之所。而塞北的西门吹雪彼时也治好了独孤一鹤,接着他寄来了信询问陆小凤可还要帮忙。
信中直接了当问起了叶障目的情况,这倒是西门吹雪的作风,他本就不是个喜欢拐着弯做事的人。
而陆小凤接到信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彼时他心情很好。因为大事还远远未到来,而琐碎的小事也没有发生。日子平淡安宁。他与叶障目和花满楼三人举着酒盏抿上一口,偶尔能听见叶障目的感慨。
剑客说:“这样的日子,让我觉得时间都过得好慢……”
他说这话时正望着杯中荡漾开的,属于他自己的倒映。那影子的嘴角微微舒展看,也不知是水波,还是别的什么。
他看不见自己的模样有多温柔。
陆小凤笑:“这就是凡人的日子!只可惜我是个闲不住的浪子,若我哪天终于游历够了,说不定也会找处温柔乡做归处,与你们两还有西门饮上一坛他酿好的桃花酒。那定然是世间最美好不过的事!”
花满楼也笑,他笑的是陆小凤的话:“浪子也是凡人。”
“也对。”陆小凤哈哈大笑,他将酒一口咽下:“不仅浪子,剑客也是凡人!”
叶障目看着他,突然轻声道:“可是,凡人是什么呢?”
陆小凤举杯,他喝得有些微醺,眼角是抹开的红。他的眼睛前所未有的亮,陆小凤说:“那就是令你感到安宁的人!令你觉得岁月都可回首,你必须予以深情对之的人!”
他朝叶障目眨眨眼:“与我而言,你其实便是之一。叶小公子如此聪慧,想必能懂我意思。”
叶障目抱着剑。他的目光落在酒盏上,柔软的视线都带上了桃花的香气,那是如同春水一般荡漾开的笑意。
他抿了一口酒水,道:“我懂了。因为我对你重要,所以我之于你……是凡人。”
他又在说一些奇怪的话。
陆小凤和花满楼都失笑,觉得剑客不常饮酒,故而喝的有些神志不清。所以才会说出这样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来。于是又敬他一杯酒,让他在旁边好好醒醒头脑。
往事是流水,流觞曲水的雅乐有时候陆小凤也会留恋。
陆小凤看完了西门吹雪的信,他提笔正要回,刚落下一行字,想说叶障目一切安好,只是需要花上些时间养伤时,就听见花满楼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陆兄——”
陆小凤:“怎么了?”
花满楼喘着气,焦急地停驻在门口。他道:“叶公子可在你这?整整一天了,我未在小楼里碰见他,就连附近的街坊都说未见着他!”
这两三天里的时光像是捡来的一样,带着莫名的不真切感。而此刻,这种不真切感升到了巅峰——现实竟在此时,与他们有所回馈。
陆小凤的笔从指间滑落,在书页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墨痕。
他叹息着低语:“不好,他怕是独自前往京城了。”
。
叶障目坐在马车上。
他身无分文,行李倒是多了两个物件。是陆小凤随手塞他的一条剑穗,也是花满楼赠予他的一块玉佩。
剑穗是侠客旧披风上落下的边角,是陈旧的暗红,像剑士拔剑时的眼,沉寂中夹杂着血色。玉佩是公子佩的暖玉,上书一个“叶”,是温润的青绿,像剑士难有的笑,稳重中夹带着柔软。
车夫一见到他,便开口:“我是九少爷的人。”
叶障目:“这车是去往哪里的?”
车夫答:“自然是前往京城。”
叶障目没问车夫去京城的目的。因为他知道,即使他问了,车夫也不会说。
车夫笑,他笑得很憨:“我是没资格知道大人物的事情的,我只知道带你去京城。”
那便去京城。
路上,他们被人拦下。是位老者,脸上遍布着岁月磨砺的痕迹,但精神面貌非常好。他道:“马车中坐的,可是叶公子?”
马夫立刻凌厉了双眼,他猛地一夹腿,马儿听他号令冲了上去!而后这马夫毫不犹豫拔出腰间的马鞭,抬手就是对这老者一鞭!只是他眼前一花,那老者一下跃到他身前,而后点了他的穴。
马夫只见这老者随即毕恭毕敬地弯下腰,对身后另一架马车车内的人说:“城主,确实是故人。”
马夫瞪大眼睛:“喂!你这——”
老者用肯定的语气说:“你必然已知道我们的身份。城主心善,不为难你。你只需向你家少爷报备,你家少爷也不会怪罪于你。”
老者转向头,等待马车内被他称作城主的人的回答。
帘子被掀开,里面是个脸色苍白,但眸子却亮得惊人的男人,乍一眼看不见他英俊的样貌,只因为他的气场过于锐利,冲的人直不起眼睛。这个人与其说人,倒不如说是一把剑。
这剑看见叶障目时,目光却变了。他一开始身上萦绕着难以描述的锐气,但在此刻,锐气却轻飘飘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