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止我一个人信啊。”伊菱道,“之前,我和妮妮参加过一个聚会,许多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信的呢。即便是在国外念哲学的高材生,也说,在无法判断2012这件事就是假的前提下,也只好‘假设它是真的’啊。”
徐进略蹙了蹙眉,将头转了回去。小风吹落了河对岸的一片树叶,它旋转着漾开河面平静一隅,随波逐流。
徐进痴望着它,仿佛自言自语:“典型的穷人思维,所听所见即所得。”
他说得很轻,但伊菱就坐在他的旁边,一字一句,皆听得清清楚楚。
穷人思维。这四个字,确实让伊菱的心,一刺。她想起周家栋、钱阿姨……突然,难过的,有点想哭。
但徐进全然没有注意到伊菱落寞的神情,只接着道:“其实,你真正相信的,到底是2012这件事?还是跟你说这件事的那些人呢?
因为他们有身份、有地位,所以在你看来,他们不会犯错?因为人家是在国外念哲学,所以,他说的就很有道理。是这样吗?”
伊菱不吭声。
“我问你为什么信?你回答我,别人也信。说明,你自身对于这件事的认知并不够,所以,你才需要拽一些人来支撑你相信的理由。
不能判断真,即假设为假。这是逻辑的二值原则。但事实上,在逻辑学中,并不只有这一个系统。量子力学曾经揭示了光量子具有‘波粒二象性’这种二重的矛盾性质。这个发现,推动了波恩、海森堡等几位科学家,提出,应当建立一种新的‘量子逻辑’。
一直到本世纪三十年代,罗辑学家卢卡西维茨也倡导,建立多值的‘模态逻辑’。他称,‘按照二值原则,一切命题或是真的,或是假的。而模态逻辑却不可能是一个二值系统。’”
徐进说到这里顿了顿,拿起伊菱放下的鱼竿,继续:“有人将模态逻辑,解释为‘可能世界’。像‘薛定谔的猫’。这件事也一样,也就是,只有当2012那一天到来了,我们才能知道结果。而当没有到来时,它是一个不确定的波态,即‘生死叠加’。
如此,你若为它改变了行为,即表示,你已经下了‘死猫’或‘活猫’的结论,那么于宏观而言,你是在下意识的做这世界的主。而事实是,我们只是这个世界的观测者,我们是被动等待事情发生的人。
于宏观上是被动的,于微观、也就是你个人上是主动的。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左右你的任何行为,而是想告诉你,别人告诉你的任何一种结论,实际上,都可产生多重的考量,所以,你不能够光听一部分,单纯的去相信某个人、或一小撮人,而是,要靠自己去观测。”
这是徐进跟伊菱认识以来,话说的最多的一次。也正是因为这次聊天,让伊菱明白,所谓的“三观不合”,指的到底是什么。
面对一个问题,徐进能轻易直指它的实质与核心,找出关键点,讲解给伊菱听。而伊菱全程,除了听不懂的一头雾水之外,只是觉得,他是在“教化”自己。
这种“教化”,让伊菱不舒服,就跟故意要在她面前秀智商似的,仿佛要当场碾压她的感受——
除了那句“典型的穷人思维”,现在,伊菱在他旁边,更是连头都抬不起来,弱的像个小学生。
她遭遇了很多挫折,现在不过讲两句话,就又被“暴击”。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无声,想要离开。
徐进总算还不是太笨,他感觉出了伊菱的低气压,转脸问了句:“不钓鱼了吗?”
“嗯。”
徐进听她的声音闷闷的,也赶紧站了起来,追上去,道:“那我跟你一道回去吧。”
她低着头,不说话。
徐进意识到了不对劲,一把拉住她——她在哭。
心下一紧,徐进道:“我……说错什么了吗?是不是哪句话,让你误会了?”
“没。”
“那你为什么……”
“就是觉得……自己很蠢……”
徐进闭了闭眼:“我跟你说这么多,不是为了体现自己的优越,让你感到自卑的。我、我是担心,你被人带着跑,会耽误你自己。
咱们活着,乱七八糟的声音很多,如果不能够坚定自己的信念,有自己的独立思考能力,那弯路,一定是一条又一条的等着你的。毕竟,这个世界坏人也是不少啊,对不对?
你就拿我跟张维、小城创业来说,那讲话的人,多了去了。我爸妈在老家,也是听了很多亲戚的谗言,专门打电话来阻止我创业,叫我先去大公司找个工作,在江上市先安顿下来什么的。
所以,我压力其实也是特别的大。我很希望我爸妈,能有自己的判断能力,那样,我可以在自己的事业里,更自如。你也一样,我是真心希望你好。人只有活出自己,才能免受旁人之累,不是吗?”
伊菱抬起了头,光照在噙在眼眶中的泪珠儿身上,将面前这个男生,折射得特别高大。
他不帅,甚至还有些土,但不知是不是泪光加持的缘故,使得他的周身,都在闪闪发亮。
伊菱终于意识到,他确实没有看不起自己的意思,他所有的言语,都只是在就事论事。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太敏感——是她又弱、又说不得。
她羞愧地咬了咬嘴唇,抬手,擦掉了眼泪。
徐进看她面色缓和,才又温柔道:“其实如果一定要说世界末日,我想,遭遇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也算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