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节枯枝,两柄精巧的手弩,还有依旧挺尸的赤羽就是今天的收获。
送少年回家的时候,在半路上遇到了他的姐姐。一番“友好”交谈后,对方送上了令人满意的谢礼。
是的,谢礼,而不是赔偿。
当知道对方是雯家的人,再提赔偿就有些伤感情。而对方,在知道自己是城主的侄女时,立刻不停的道谢。感谢你及时发现了我的弟弟,并将他送了回来;感谢你的大度,不计较我们误伤赤羽;等等、等等。
问题是,赤羽依旧在挺尸,她竟想轻飘飘的借口误伤一语带而过。何况,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不计较了?不过呢,当对方将两柄精巧的手弩作为谢礼送到眼前,那些话忽然间就变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作为一个大度且讲道理的人,自然不会再去计较误伤这种小事。何况,就算是想计较,恐怕也没能力去计较。只因,城主的侄女虽不假,但是城主的亲戚着实有些多。睡狮城堡中但凡有些根脚的,恐怕都能攀上些亲戚,彼此间谁又能指望上谁?不过呢,借对方虎威一用却是无碍,只要别太过分,也别真的闹到跟前。至于其中的尺度,就全靠个人的眼色了……
而她,恰恰最不缺的就是眼色。区秀清楚什么时候适可而止,就像雯靖扑到脚前,喊出那一声“姐”的时候。即使掌握着绝对的主动,她也不会再将游戏继续下去。
能有这种眼色,还要多亏了她的父亲。母亲去得早,可以说是父亲一把屎一把尿将她拉扯大。逼迫她练就了一身好武艺,教会了她如何自立。那时,父亲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没有兄弟姐妹可以依靠,所以只能靠自己。”
是啊,靠自己。那些放在别人家中,本该男孩子做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的交给了她。只是父亲当初说好的,这一辈子不会再娶,只想陪着她长大,看着她出嫁。结果呢,全是放屁!
父亲的武艺是极好的,至少放在睡狮城中没人敢轻言胜他。这一身好武艺自然被有心人惦记上了,或是商队、或是船队的人,隔三差五就会请他走一趟。当她还小的时候,父亲出门的时间不会太长,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变成了,回来的时间不会太长。直到有一天,再也不回来了。
那时,还以为他死在外面了,也曾幻想过千里收尸,万里报仇的苦情戏。后来才知道,竟是与外面的女人鬼混上了。说好的,陪着长大,看着出嫁呢?
全是放屁!
最初,还会让人时不时的带些财物回来,渐渐的别说财物,连消息都极少传回。最后一封有些实质内容的信,是说将城中的产业全部交给她,就当是为她准备的嫁妆。只是,城中还有个屁的产业,除去这座人去楼空的宅邸。
说起来,也是奇怪。如此规模的宅邸,不难想像当年人丁兴旺的样子。可是不知为何,忽然间就凋零了,这一支系到他们这代人竟然仅剩父亲和她了。最后,连父亲都跑得无影无踪,将她一个人丢在这深深庭院。
人少了,庭院中的鸟兽就渐渐多了起来,倒也不显寂寞。清晨百鸟争鸣,傍晚倦鸟归巢,都少不了一番喧嚣。还有那借居于此的花猫、野鼠,更会在夜晚时分你追我逐。在这种热闹中看着外面的繁华世界,自然需要有几分眼色。
……
夜色深深,庭院深深,当一轮弯月滑过屋檐,将银辉洒落窗前时,区秀拎着挺尸的赤羽来到了外面,将它轻轻放到草坪上,然后跪坐一旁开始耐心等待。此时,夜风习习,附近发情的猫儿叫声凄婉。衣裙如雪,白日里挽起的长发也已放下,轻轻遮住垂首的脸庞。一只死鸟——肚皮朝天。
这种等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区秀对此已视作寻常。平日里,枯坐无益便会轻展歌喉,今夜习惯使然亦是低声吟唱。只是面对挺尸的赤羽,歌声未免有些哀怨。庭院深深,空阔寂寥,挡不住这哀怨的歌声,任由它漫过墙垣,流向四方。
歌声流淌,渗入城中,变得断断续续,变得若有若无,也变得如泣如诉。于是,小儿止住了哭啼,少年躲入了被子,夜晚也更加静谧。
在静谧中,这边终于有了变化。一缕墨色从赤羽身上升腾而起,显化出生前的模样,在这庭院月色下翩翩起舞。随着舞动,无数亮点从月光中缓缓析出,渐渐汇聚成一条晶莹星河。星河流转,无数细屑落入那肚皮朝天的尸身中。当生气渐苏,那缕墨色便一头扎了回去。于是,依旧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开始转动,翻起的肚皮也有了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