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辞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白发的青年面色称得上平和,若是忽略那双血红的眼睛和额头上的真魔印记,恍惚就是十年前那个钟灵毓秀的昆仑大弟子。
“你的一生还很长……”谢辞叹了一口气,“何必这么早就下结论。”
洛云洲笑了笑,温柔道:“师尊想方设法要杀了我,并且差点成功了,不是吗?”
谢辞:“……”
他满意地看到谢辞的脸上浮现出一副噎住的表情,心里升起一股混含着恶意的喜悦来。
恨他吗?
恨的,当然是恨的。师尊将他丢给沧吾的时候,他在魔界挣扎求生的时候,差点被沧吾夺舍的时候,看到师尊身边那个陌生男人的时候,师尊对他避如蛇蝎的时候,被压在镇魔杵下的时候……
他恨不得将那个拯救了他又残忍丢弃他的男人挫骨扬灰。
可他又舍不得,甚至不得不把自己分成两半,一半用来恨他,另一半用来爱他。
你有没有后悔过?你有没有愧疚过?
洛云洲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心底升起一点报复成功的隐秘快意,但很快又对这样卑微犯贱的自己产生了浓烈的厌弃和愤怒。
谢辞不知道短短一瞬间洛云洲经历了一个怎样复杂的心理变化,只能感到对方身上突然强烈到快要实质化的暴虐,只好生硬转移话题:“你这些年修为j-i,ng进很快,这心魔谷与真正的云流山也没什么分别了。”
但显然他转移话题的手段实在太过拙劣,洛云洲眼角浮起一个讥诮的冷笑。
“为魔者,该杀,对吧?”
谢辞的眉眼冷了下去,“为魔亦可卫道,你错在滥杀无辜,为祸苍生!”
“弱r_ou_强食本就是生存之道,”洛云洲凉薄地掀了掀唇角,“何错之有?”
“……”谢辞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和熊孩子计较。
冷静,你要冷静,这孩子长歪成这德行,都是你自己当年作的孽!
“当日在浮屠塔上,你把掌门他们都如何了?”谢辞努力平心静气。
洛云洲的笑容突然变得诡谲,“啊……和沧吾……一样啊。”
这熟悉的语气,这鬼畜的表情……谢辞头皮蓦地一炸,整个人瞬移到十米开外,“你是心魔?”
“不是呀,师尊,”洛云洲好整以暇地站起来,轻轻歪了歪头,“我也把他……吃掉了啊。”
卧槽槽槽槽槽!
这妖孽玩意儿是啥?洛云洲三号?洛云洲完全体?
眼前的洛云洲对他眨了眨眼,谢辞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眼前一片黑暗。
***
谢辞睁开眼,差点没疼得又晕过去。
他整个人被包成了个木乃伊,只能动弹不得地瞪着一双眼睛。
金丝帐顶,芙蓉花边,镂刻j-i,ng致华美的瑞兽小银球里袅袅飘出安神香的气息。
这种华丽奢靡的装饰一看就不是在昆仑,应该也不是审美诡异的魔界,倒是比较像金陵苏氏的画风。
谢辞用疼痛强迫自己清醒,脑海里飞快列出眼下的情况:
五大仙门的掌门,无一幸存。
昆仑不知道有没有守住,九夷那边情况未知。
洛云洲一号吞掉了洛云洲二号,如今变成了洛云洲三号,已经完成吞食亲爹和当世数位大能的壮举,目前实力段位大概是强无敌。
他……他现在是个战五渣。
洛云洲果然不愧是命运亲儿子!伏魔阵不但镇不住他还能让他得到机缘更上一层楼!
……这他妈还怎么搞?
谢辞郁卒地盯着帐顶,耳边听到“嘎吱”一声。
洛云洲?
他努力转动眼珠用眼角余光看。
鼻端飘过浓郁的芙蓉花香,娇俏轻柔的女声柔柔抚过耳畔,“你醒了?”
“……”
“苏菁菁”还是二十年如一日的小姑娘模样,如果不是那双瘆人的黑眼珠,大概还称得上赏心悦目。
“真是神奇,怎么每次见到你都能比上一次更惨呢?”苏菁菁微笑着叹气道,“既然醒了,就把药给喝了吧。”
谢辞如今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只能任由两名仆从硬生生给他灌了一大碗药。药里大概有化神散之类的东西,一剂下去,他全身愈发无力,甚至连神志都开始逐渐溃散。
待那两名仆从退出房间,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人时,苏菁菁突然趴到床边,在他耳边轻声絮语道:“君子剑,我可以救你出去。”
谢辞心里一声冷笑,用模糊的意识给了她一个“老子信你的邪”的眼神。
苏菁菁也不恼,往他手里塞了一个什么东西,轻轻说:“我等着你找我。”
在那之后,谢辞一直昏昏睡睡,时间都变成了无意义的流逝,因为他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睡了多久,又过去了几天。
又被灌下一碗药后,谢辞压了压舌根,口中的药液尽数被舌根下那块小玉石吸收。
苏菁菁给他的这个东西还真有点用处,至少他现在每天清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多了。不管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凡能让他尽快恢复的东西,他都来者不拒。
对外界的情况两眼一抹黑,这让他心急如焚。
系统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以前觉得它没卵用还烦人,但如今真的只剩自己孤身一人身陷敌后了,他却生出些四顾茫然的惶惑来。前方茫茫然一片黑暗,谢辞也只能咬着牙自己坚持。
自己种的因,自己造的果,这残局也只能他自己收拾。
随着醒着的时间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