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赵如徽对老首席也并没有什么戒备,他点了点头,直接笑到,“当然。”
赵如徽虽然表面上直接离开了对他们的谈话并没有干涉,但事实上,到底因为老首席的身份原因,有些事情不过是彼此心知肚明的罢了。
当然,不过是安全起见而已,否则这本也不需要再次禀告,赵如徽就应当能够猜出其中内容——大致就是刚才老首席现状如何复述的,或许,还有当年,老首席会选择反叛的原因。
赵如徽没有打扰他们师徒二人重逢,也给足了时间让贺知舟去清理脑中混乱的思绪。
直到手下的暗卫说贺知舟已经一天没有用膳之后,他才重新踏入了贺知舟现在住着的寝宫。
这里已经是相当豪华的宫殿了,虽然不如赵如徽自己所住的寝宫,却也是富丽堂皇,设施设备一应俱全,檀木桌椅、大家画作、华丽屏风、还有那珍贵的玉石古玩……所有所有的一切,即便是在这宫中位份不低的嫔妃,恐怕也只有眼红的份儿。
然而,若是里面住的人没有这份心思,那么再豪华的宫殿恐怕也不过是一栋最大的牢房而已。
赵如徽进来的时候,贺知舟就沉默的坐在墙边,他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让人根本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赵如徽是刚从早朝上下来的,一身华服高冠也并没有在换,随行的太监尖锐的嗓音响彻了整座宫殿,这宫中四周的护卫宫女无不跪下叩拜。沉默呆愣的贺知舟终于被这个声音所惊醒,下意识抬头的时候,就远远见到宫门已经被打开,而远处正是赵如徽带着一众的人马向他这边走来。
明黄色的龙袍在阳光照射下闪烁夺目,那用金丝锦线所勾勒的金龙更是霸道非凡,尖锐的五指、威严的眼神直扫一切世间污秽,让人生不出半点的亵渎之心。
先前赵如徽用那个所谓的“暗卫副首领”身份和他私下见面的时候,自然是不会有这样的排场,后来虽然贺知舟知道了赵如徽的身份,但他们出门在外,也不会如此张扬。倒是没有想到,贺知舟一人在这皇宫之中呆了数日,第一次再见到赵如徽,竟然就是这般场面。
贺知舟有些僵硬、甚至生锈的脑子终于缓缓转动起来,他抿唇从地上站起,直直地看着那缓缓走来的天子,直到他的陛下跨步进门的时候,才终于垂眸缓缓跪了下去。
然而这一跪却没有落实,一双有力的手稳稳地托住了他的双臂,贺知舟下意识惊愣抬头,却见到赵如徽的脸上带着些玩味。
“知舟这一跪究竟是下属跪上司,还是罪人跪皇帝”
贺知舟的牙关一紧,心口之中沉闷的意味更重,他直直站立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陛下希望是那一种”
“若是前者,未免太寸步不前、了无进展,若是后者却又是欲加之罪”,赵如徽对他笑了笑,十分直接了当道,“所以哪个都不希望。”
这话里带了三分感叹、三分真诚,只是可惜,他这个人藏的太深、太复杂,不是现在的贺知舟有心思去胡乱猜测琢磨的。
赵如徽也不勉强,他回头将那些后面跟着的宫人侍卫们通通都遣了出去,自己自顾自地在贺知舟的面前卸了高高的冕冠,又解了外面这身华而不实、却不知有多少人垂涎窥伺的龙袍,随意地扔在了地上,而后鸠占鹊巢,一屁股坐在了贺知舟刚刚靠着的位置,又笑着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地板。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
他扔去皇帝身份想要和自己畅谈的意图实在是太过于明显。贺知舟虽然一时之间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干什么,但是多日以来的沉默谨言也让他有些厌烦了,而事实的真相又将他戳了个遍体鳞伤。
——现在正是他最脆弱的时候,他也确实需要找一个人,来倾诉心中苦楚。
“…师傅和我提起我娘了……原来,原本我记忆中的父母,并不是我的真正父母,他们不过是组织里面知道真相暂时抚养我的人而已。”虚假的回忆让他的神色都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你知道吗?我确实是记不起来当时的场景了。或许是因为当时父母的更多的只是一个代号、只是两个我相对熟悉的人罢了。在我记忆里,更多的反而是那一棵大桃树,和那一个大池塘而已。”
贺知舟嘲讽的笑了笑,“现在想起来,或者,那确实不是正常父母和自己孩子应该有的场景吧。”
赵如徽眼神温柔的看着他,想了想之后换了一种说法,“老首席知道你当时过得并不开心,不放心你在那样的环境,所以才会特地提出要求,说想要你做他的继承人不是吗所以,就是因为这样,你才遇到了爱你的师傅。更何况,你现在不也知道了你真正的母亲对你的爱吗”
“爱”贺知舟重复了一句,他抬眸看向赵如徽,比起欣喜眼神之中更多的,却是苦涩和自嘲,“可从始至终,我带给他们的都只有痛苦吧。”
“我的出生并不是母亲所愿意的,而师傅,师傅他虽然很照顾我,可我却在继母亲之后,成为了又一个拖累住他的枷锁。”
贺知舟话语之中的黯然自责简直浓重的要溢了出来。仿佛再也没有站着的力气,终于妥协地靠坐下来。
“师傅说,是他对不起母亲,原本母亲才应该是当初的影卫首席,而他应该早早就死了。可在一场意外之中,是母亲用自己的余生救了他。最后师傅活了下来,可是母亲没有了自己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