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尚余还会带着点笑意,看楚衍在困境中苦苦挣扎却不得出路,而他优雅端然地坐在云端之上,无悲无喜分外平静。
些微心思只是一瞬,楚衍刚眨眼,就听到简苍的话音变了,由漫不经心变得有些温度,不够热烫却对比鲜明,“好在尚余那老狐狸设下层层困局,更以你为棋子不够厚道,其余事情倒还办得妥当。我们不必同那些红了眼的金丹修士一块进去,嗯,你那只胖鸟呢?”
我们,这两个字听来真是分外热忱,自然而然就透着股亲昵之意,像小兽蹭蹭挨挨绕着你的粘人劲头。
少年嘴唇上扬一瞬,格外轻柔地答:“不知道,我好几天没看到它了,大概又跑远了。”
听了这话简苍立时恼怒了,他恨恨一咬牙道:“没用的胖鸟,平时就知道一个劲粘着你,一到关键时刻它就跑远了。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拔光它的毛!”
“魔尊大人何必同一只鸟较真。”
“你又护着它!”
青衣魔修更不高兴了,“那只胖鸟就是进入洞府第一层的钥匙。有它领路,你就不用和这些要财不要命的修士搏杀,轻轻松松就能顺利过关。尚余之所以要你带着它,就是出于这等考量。”
原来如此,楚衍恍然大悟。他之前也曾有过猜测,却未想到那只爱美又粘人的鸟儿,居然有这样大的用途。
“都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它就该乖乖待在你身边,一步都不能离开。谁想它竟自己跑了,真是没用。”
简苍还是有些不平,能让坦荡自若从不在意的魔尊大人惦记到现在,可想而知他有多烦恼。
“这没准也是一件好事呢,我总要知道,自己要面对的对手是什么样的人,心中也好有些准备。”楚衍说,“我自有分寸,魔尊大人不必担心。”
一听这话,青衣魔修更恼怒了,他直截了当地反问道:“谁担心了,谁担心了?”
真是不坦率又别扭的人,越是关键时刻偏要隐藏心事。楚衍也没揭穿他,而是了然于心地下了小。
平时楚衍愿意逗弄简苍两句,看这位魔尊大人明明满腔热忱却别别扭扭地不愿承认,这角力的过程格外有趣。
现在的楚衍没那个经历,他已然绷紧了一颗心,时刻注意周遭每一瞬变化,自然而然的机警丛生。
先冲出去的那批金丹修士,全都迫不及待地冲进了那扇白玉门中。
海底又是一片空荡寂静,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唯有各色游鱼穿行于碧蓝海水中,比人类修士更加悠闲自在。
眼看一刻钟时间就快到了,真正厉害的大门派弟子与世家公子们,这才施施然走下船,矜持优雅不慌不忙。
明知都是对手亦有可能为敌,他们还在互相交谈面上也带着笑意,仿佛和之前并无太大区别。
一百七十二,二百三十四。楚衍还没离开,他仔细估算人数,从一开始就没错数一个。
萧素都已带着七名散修离开了,她刻意回头冲楚衍所在的方向一点头,既是招呼也是自有默契,楚衍没理她。
等楚衍终于走下船后,船上还有稀稀零零几十名修士翘首观望。他们早有决定,明哲保身不愿冒险。
洞府开启得太匆忙,他们得到消息时也太晚,根本是一点准备都没有。仓促间就贸然行事,至多只有三成存活率,何必冒险?
他们目送着楚衍远去,少年细瘦背影很快消失了,像随着海浪翻滚而来风一吹就破的泡沫。
顶层的房间中,小侍女终于一狠心,摇醒了正在熟睡的年轻公子,“公子,我们该出发了。”
公子细密眼睫颤抖好一会,盈盈水光在他眼中闪烁,似是仍未睡醒的模样。过了一会,他才迟钝无比地问:“已经到时间了?”
“是。”小侍女替公子整理仪容,她一丝不苟的模样分外正经,“有了青鸾,我们就能领先一步,但是现在也该出发了。”
公子乖乖地一点头,他冲着立在旁边的青鸟伸出手来。
鸟儿乖顺地跳到他掌间,它青色羽翼生长绵延,丝丝缕缕毫无空隙,风一样将他和小侍女遮蔽起来。
一瞬间,那处寂静池塘边就空无一人。
唯有傻呆呆的锦鲤还在兀自游动,时而伸出水面探探脑袋,似在等待主人的投喂。
然而它们等了好一会,仍然无人安抚,又吐出一串串水泡沉了底。
楚衍推开那扇门后,就看到好一阵璀璨夺目的各色光芒,在他眼前跳动不息犹如萤火,似在等待他伸手触碰。
一眨眼后,他整个人就飘飘忽忽落了地,毫无征兆又无迹象。
楚衍发现自己呼吸如常没有古怪,一切和他在陆地时没多大区别,仅此一点就让人觉得惊讶。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和几百名修士还在离渊之底。
少年稍稍讶异了一瞬,又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毕竟是先人洞府,自成一体不受限制。
周围是好一片草木葱茏,有花树盛开有鸟雀啁啾,亭台楼阁精细玲珑,青砖红瓦雕梁画栋,向着远方密布蔓延而来,像繁星似云层,一眼望不到边。
真是优雅震撼的景象,简直像一座城池而非洞府,无一处不华美无一处不精巧。
楚衍一仰头,就能看到最高处的那处大殿,孤零零的又分外桀骜。仿佛它是没有支撑之处,被无形之物凭空托起,径自立在云端之巅。
天极殿,楚衍一眼就认了出来。他这回是真正地讶异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简苍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