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求你。”楚衍轻巧地服了软,他向白衣公子重重鞠了一躬,折腰低头的动作顺畅极了,无有丝毫不快。
刹那间寂静疯狂生长,野草般蔓延开来。沉寂片刻后,白衣公子忽然发出好一阵大笑,他嘲弄楚衍低头太痛快,毫无傲骨更无气节。
“真傻啊,我在骗你。”他笑得眼中有了眼泪,断断续续地说,“色迷心窍之人,就是你这样吧?”
“无关风月,只是善念。我心仪之人,比她好看多了。”楚衍一哂,“有意思么,用这么拙劣的手段欺骗别人,你就会觉得开心?”
似是被楚衍这句话糊弄住了,白衣公子诚恳无比地回答:“的确不开心,我骗你和骗我自己,又有什么区别么?这样吧,我承诺,在我杀了你过后,就会放她离开,决不食言。”
“随你。”楚衍懒洋洋一斜眼,没理会太多。
萧素一颗心,全随着这两人话语上下起伏游移不定。
等她终于听到自己命运的裁决时,女修已然没了力气。
不知是死里逃生的喜悦更大些,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歉疚不安更多些。萧素瘫软这靠在墙上,仿佛没了骨头。
当白衣公子说他要杀了楚衍之后,他身上那股压迫得人呼吸不能的杀意,反而淡薄了许多,是小心收敛许蓄势待发的沉着可怕。
他如同好友故人般走到楚衍身边,和少年一起抬头,看夕阳缓慢下沉,每一寸都是血红满天分外艰难。
萧素看不透那两个人,也听不懂白衣公子疯疯癫癫的话语。她只是隐约能够察觉到,今夜大概是个非同寻常的日子。
在极北之地的深海中的这场厮杀,也许关乎着整个上界的前途命运。
纵然萧素只是一个局外人是个微不足道的旁观者,她也在冥冥之中有所感应。
无数人的命轨被打乱待续,星辰暗淡前途莫测,占卜之法也不再灵验,诸多卦象都是诡异而不详。笔端已然饱蘸着浓墨,大片大片的空白等待着执笔人书写。
“当我知道你杀了段光远时,其实我很开心。”白衣公子眸光晶亮地说,“毕竟我等了足足十二年,每天都被困守在一处狭窄庭院中,所见景象都是虚无而非真实。只有一个傻呆呆派不上用场的小侍女跟着我,着实没有半点趣味。”
他停顿一刻,忽然换了种语气,孤寂如夜寒凉如水的语气,更像个无助哭泣的孩子,而非万物臣服肆意而为的大能,“你懂那种绝望么,那种全世界都在竭尽所能压制你胁迫你的绝望。举手投足间都能感受到莫大阻力,挣不开也撕不破,你是囚徒万物是看守,我根本没办法啊,一点办法都没有。”
含糊不清毫无意义的话,像疯子的喃喃自语。楚衍好像听懂了,他轻轻一点头,郑重其事地答:“我懂。”
“不,你不懂。”
白衣公子坚决果断地摇头,“我没有名字,也不知自己身世如何。别人叫我修炼我就修炼,让我活着我就活着,全无目的亦无主张。知道你杀了段光远后,我就开始莫名欣喜,也知道自己脱困之日终于到来。”
“不管活下来的是你抑或其余人,都没多大关系。就像我十二年前杀了那个女修一样,我也会杀了你们,胜利的只有我自己一人。”
楚衍没嘲笑他太过狂傲,反而怅然若失地叹息一声,“我也不想杀了段光远,谁胜谁负有那么重要么,他固执极了,非要自己寻死。”
白衣公子盯了楚衍一会,薄唇中吐出两个字,“伪善。我原本以为你知道内情,现在才发现,尚余真是好手段好心机,把你瞒得死死的,什么都不告诉你。和你比起来,我发现自己也不是那么可怜。”
他叹息一声,怀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腔调,“还不明白么,你和段光远只能活一个。这是太上派与玄奇山的博弈选择,胜者为王败者成骨,都没转世重修的机会。”
“还好你赢了,我才碰上你这么个简单对手。不过也对,换成段光远,事情也不会多麻烦。毕竟你是金丹修为,而我已至化神,哪有你翻盘你胜利的可能呢?”
一直静悄悄落在墙上的金色鸾鸟,好像听懂了这句话,它怒不可遏地鸣叫一声,金灿羽毛瞬间亮起,映亮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没的黄昏。
之前它沉默寂静一言不发,暗色遮蔽了它整个身躯,骤然一瞥之下,白衣修士与小侍女都没在意。
鸟儿还在和楚衍赌气,它听不懂修士太多话语,只觉得这白衣人啰啰嗦嗦好生麻烦。
只是那人没有杀意也没对主人出手,鸟儿也乐得继续梳理羽毛,还盘算琢磨着怎么让主人服软。
刚才它有察觉到白衣人身上杀意骤起搅动云层,浓烈锋锐太过沉重,已然让鸟儿吓得炸了毛闭过气,不一会它又生气了。
什么人这么没眼色,还敢得罪它的主人。没看到主人有它守卫由它照看么,实在太可恶!
鸟儿想再叫一声立立威,是楚衍的眼神定住了它,让它跟着垂下了头。
它周身金灿光线一寸寸沉寂暗淡,顷刻间,整片天地又是一片暧昧不明的昏暗。
“哦,我差点忘了这件事。”白衣公子的声音拨开黑暗,无比清晰地传入了楚衍耳中,“立个誓言吧,你我谁若获胜,就能赢得对方那只鸾鸟。”
白衣公子招了招手,就唤来了另外一只鸾鸟。
它不如金色那只神气活现,羽毛也没那么华美灿烂。却有层层青色光晕水一般笼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