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楚衍回答,白衣男子就摊开手掌,一枚幽蓝闪烁的药丸,静静躺在他掌心。
他一伸手,就碰到了楚衍的手,凉得像冰一般,让少年不禁打了个哆嗦。
怀着此等不容拒绝的态度,白衣人一点点分开了楚衍的手指,将丹药放在他掌心,又替他合拢。
明明态度坚决并不温柔,楚衍却从中体味到了一丝浅而又浅的牵挂,蛛网般脆弱晃动,风一刮就散了。
“时间到了,你该离开了。”白衣人稍离远些,又冲楚衍点了点头。
一阵忽如其来的大风,吹乱了竹叶卷起了云朵,将尖塔明月与夜色,全都遮蔽得干干净净。
“也许很快,你我就能再次相见。”
遥遥中这句话语传来,越来越微茫,直至消失得干干净净。等楚衍一睁眼,才发现刚才奇异景象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仍是单调无趣的黑白二色,空茫孤寂又清冷,没有人气更无趣味。
是幻境,应当是幻境。那位姿容非凡不似真人的大能,本来就不是人间该有的人物。
自己思虑太多,心神不宁,才见到心魔幻化成的幻象惑人心神。楚衍如此劝慰自己,可他摊开手掌,那颗蓝莹莹的药丸就在他掌心之中,温热如日光。
一瞬间的讶异与惶恐漫上心头,仿佛楚衍无意间触到了封存多年的隐秘,束缚的枷锁都已腐烂化灰,表面也堆积了厚厚尘埃。
可偶然一阵风来,吹散了尘埃灰烬,其下仍是熠熠生辉如珠似宝,望一眼都觉得心神颤抖。
明知危险,还忍不住靠近。楚衍似是那白衣人熟识多年的好友,不需言语交谈,微微一笑就有默契滋生。
怎么可能,自己若是见过如此绝代姿容的人,断不可能将其忘得一干二净。楚衍又注视那枚丹药一会,扬了扬眉,将其收入袖中。
没走几步,单调的黑白空寂就有了变化。
先是鸟鸣啁啾,而后听到水声潺潺树叶摇晃。一层层绚丽色彩水墨般晕染开来,有种不急不缓的优雅。
一条寂静小溪,湖水幽蓝似天空倒影。周围是树影婆娑浓郁绿荫,风声鸟鸣万籁皆寂,让人不由自主心神放松。
临水而建的精致小亭之上,有个少年熟稔又亲切地冲楚衍挥挥手,示意他赶快上前。
比起刚才月夜竹林孤塔的诡异景象,显然是眼前的情景更加亲切无害。
但楚衍眼睛一眯,面上笑得开心,暗地里仍握紧了刀刃,脊背挺直一步步上前。每一步都走得缓慢,却绷紧了一股劲,力图不露破绽。
少年似是发现这一点,他也不在意,仍是微笑着注视楚衍,这是无声的对决与较劲。
等到楚衍慢悠悠走到亭中后,少年才抬眉揽袖,伸手指了指对面,“坐。”
短短一字话语,态度并不森严只是建议,楚衍却从中听出了不能拒绝的意味。他也不慌乱,少年让他坐他就坐,一言不发似一块巨石。
刚才眼神相触的一瞬,楚衍就将那人相貌看得清楚。
格外慵懒秀气的容貌,眼角上挑睫毛极长,有种非同一般的狡黠,像一只在阳光下懒洋洋晃尾巴的猫咪。
猫,是了,这人就是如此性格。
尽管少年倚栏而坐模样轻快,却是无懈可击分外危险。猫在舔毛晃尾时,也是看上去亲切可爱,利爪收起模样懒散。然而一遇到危险时,它敏捷地一扭身利爪弹出,就能转败为胜不容小觑。
楚衍也是如此感觉。他心中危机预感不详,比刚才强烈千倍百倍。纵然他顺从听话地坐在少年对面,却每一寸肌肤都是紧绷的。
看到楚衍如此模样,少年立刻笑出声来,“不用紧张,放松,本尊又不会伤了你。要是真论起来,你还应当叫我一声师祖。”
苏青云的师父么,难怪如此不好琢磨。他们身上那种冷漠与置身事外,仿佛是一脉相传,比血缘更可靠。
“师祖。”楚衍叫了一声,直接就问,“不知师祖唤我前来,有何贵干?”
少年一皱眉,不大满意地拍拍手,“你看你,别那么直截了当。先与我攀攀交情,哄得我开心多好,长辈给小辈的见面礼,我都不会少给半点。”
“可你开门见山地说,就把这点香火情分消磨得一干二净,我都不知该怎么下台。”
末了少年还惆怅地叹气一声,眉宇也紧皱着,仿佛他当真十分伤心一般。
这种肆意而为从不委屈自己的大能若是会伤心,楚衍宁愿相信妖兽不吃人。他仍是垂着头不说话,却心思明澈犹如湖泊。
很显然,苏青云收自己入门,这件事本身就不简单。论资质,林修羽与萧素比当时的楚衍更强。论心性,只有林修羽逊色些,萧素也能算心狠手辣杀伐果决。
偏偏苏青云就选中了自己,又或是说,太上派“竭尽所能”四字要求,本来都是掩护而已,能真正拜入太上派的,唯有自己一人。
这背后,若说无人谋划暗中算计,楚衍绝不相信。
他恍惚间触到了隐约的一点真相,朦朦胧胧中窥见了那可怖巨物的身影,免不得心中一紧。
诸多猜测尚未证实,楚衍已经有了不详预感。他在太上派内举步维艰,看似自由实则没有退路,现在终于有了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大能叫你活你就能活,赐予你天大造化威震四海。他若厌倦你不耐烦,轻轻一句话,亦能让你跌落云端,哪还用费什么力气。
“你猜的对,你之前的遭遇,与我有些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