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短暂错觉简直让修士想笑了,他疑心自己想得太多。他是体修,一身筋骨淬炼得刚硬无比,寻常修士飞剑砍上来,都未必能在他皮肤上留下印痕。
反倒是那些法修身单力薄,若无法器抑或符咒防御,一旦被他近身就无力反抗,直接成了沙包。
再凌厉的术法,再充沛的灵气,若是修士无法施展出来,都是徒劳无用。
若是楚衍早就发现他被围堵,就不该任由自己抢先靠近占得先机。只此一点,就是他天大的疏忽与失误。
体修没有回避也没有退缩。他一拳轰出之后,已然能见到地面树叶卷起尘土飞扬,一道清晰可见的印痕随他拳风分开,无坚不摧勇往直前。
这一拳迅猛无匹又快比闪电,打在毫无防御的筑基修士身上,都足以击碎他们的骨头,让他们狠狠吐出一口血来。
紧跟着就是经脉寸灵气全无,那些娇弱又吃不得痛处的修士,挨上一拳就足以让他们双眼发黑地晕过去。
之后的套路,体修已然熟稔。他抢先击溃楚衍之后,就在旁边那两人没反应过来之前,率先攻去。
先打法修再打剑修,一个个解决之后,情况就十分明朗了。
体修心中寂静,他脑海中早有千百种应对楚衍的办法,更锁死了那人逃跑的每一个方向。一招招一式式随机应变,定能打得楚衍全无还手之力。
体修没想到,楚衍根本没躲。
扑面而来的拳风都已吹动了少年的头发,他才不急不缓抽出了袖中的那把刀。
纤薄又孱弱的一把刀,绯红刀刃似晚霞。
现在才拔刀有何用处?一切都已经晚了,哪怕是快比闪电的刀法,也跟不上他攻击的速度。
体修仍不退让,他一拳挥出就用了七成灵气,已然是破釜沉舟的一击,不达目的势不回转。
楚衍手腕翻转,斜斜一刀斩下那无可抵挡的拳风,飞沙走石摧林折木的拳风,好似轻轻抖去刀刃上的水珠,动作舒展优雅毫无力道。
这软绵绵轻飘飘的一刀,却有森然而霸道的气魄,像君王又似刺客,迅捷又轻易地破开了刚猛无匹的拳风,是利刃破开丝帛的横行而下,毫无阻碍不费力。
快,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体修来只能仓促变招。
好在胸中那股煞气尚未磨灭,体修索性手肘向后退了半步,稍稍积蓄力量后,又是接连三拳猛然轰出。
明明是没有声音亦不可见的拳风,此时却有了莫名可怖的威势。拳风所所至之处,树叶残枝尽碎,砂石泥土全被卷起,又被裹挟于风中,尽数化为尘埃。
之前地面的那道明晰痕迹,已然开裂翻涌而出,似有一条潜伏于地下的巨龙,嘶吼着怒号着即将脱困而出。
道道裂痕直指终点,全是那眉目含笑毫不惊慌的少年。楚衍一刀扬出尚未收回,新的攻击就到了。
快,又快又狠让人心惊。
和这压缩凝聚势若惊天的三拳比起来,之前一拳简直像不痛不痒的警告,是对手碰面前的一声招呼。
楚衍固然机敏非常,可体修变招的速度比他更快。
少年前方是拳风赫赫不容躲闪,身后亦有锋锐剑光穿林破空而来。那剑光轻灵而优雅,浅紫光芒漂亮又无害,就连斩断树枝之时,也是不染尘埃没有烟火气。
空中密布的阴云,却因这道无害的剑光而停滞了刹那。
剑光所过之处,厚重黑云都被分开一道缝隙,竟能从中看到一线明丽清朗的天空,即便剑光分化行出好远,那道痕迹仍未消失。
前后进退不得,楚衍左右也被盈盈蓝光照笼。
那蓝光阴险又柔顺地交织成弧形,将楚衍周围包裹得密不透风。每一片蓝色光芒,都是酷寒锐利的冰晶,六角剔透美轮美奂,却能杀灭一切生机。
前后左右,处处皆是杀机,无法可想无路可退。
山下几千名修士见到这种情形,都忍不住攥紧了拳头,甚至都差点忘了呼吸。
他们也不知自己是应该欢呼,抑或为楚衍即将到来的命运而感到悲哀。
明明他们之前还因楚衍一路胜得太轻易而心生不满,可他们看见楚衍在人之门中遭遇困境而万事不挂心的表现时,整颗心都跟着狠狠颤动一下。
楚衍的表现和段光远截然不同。
同样是遭遇困境被人羞辱,他们这些旁观者情愿自己有能为可杀伐,就像段光远般杀出一条血路来,纵然死上前次百次亦再所不惜。
和段光远刚烈不肯妥协的行为比起来,楚衍忍气吞声漠视一切的做法,蓦然间竟让他们感同身受。
是啊,除了少数天之骄子外,谁的修行之路都不平坦,都受尽了苦楚。
有人运气好能够报复回来,就如段光远般竭力而战不肯妥协。大多数人却只得强行咽下屈辱,伤口一道道沉积在心中,逐渐被遗忘淡化。
若是他们能有楚衍这样的心性修为,大概也不会心魔滋生平添阻碍。诸多修士这点感同身受的微妙好感,很快又化为惊愕。
谁都看出这处幻境不一般,一味厮杀并不能解决事端。这大概就是灵山大典所谓的心性历练,唯有心如止水不起波澜之人,方能顺利渡劫。
楚衍的表现实在让他们吃惊不已,面对各种诱惑,这少年表现淡然简直不像个活人。
再美丽出尘的女子都不能动摇他的心智,手握乾坤肆意杀伐的大权,也换不得楚衍驻足分毫。
少年仿佛是匆匆的过客,即便整个世界都为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