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归救人,记仇归记仇,并不冲突。”楚衍答得坦荡,“毕竟世间总该有个因果报偿,谁都愿看到好人有好报不是?”
楚衍把面黑心冷的自己,硬生生说成好人。如此厚脸皮,简苍看了都甘拜下风:“本尊承认,我的确小看你了,你第二次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自己纡尊降贵主动求和,书呆子应该高兴得很吧?简苍生平从未服软,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不说让书呆子感激涕零,也得有两句客套话。
楚衍偏不,他冷淡平直地回:“我所做之事,全为自己开心,从未想过证明什么。魔尊大人,你想多了。”
想多了?胆大包天的书呆子,莫不是在讽刺自己?简苍还从楚衍的话中,听出了那么几分怜悯之意。
这都能忍下去,简苍就不是魔修,而是汪汪叫晃尾巴还围着主人绕的小狗。
“本来,我想告诉你一些至关紧要的消息。看你如此表现,还是算了吧。”青衣魔修恨得牙痒痒,仍然竭力维持高傲的语气,“你以为太上派收徒,只是简简单单优中选优?大错特错!”
楚衍很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眼看把魔尊大人撩拨得发了火,他就不再说什么。
简苍凭借强横修为纵览全局,楚衍却是靠细微线索拼凑出真相。他并不如简苍那般十拿九稳,倒也有了八分把握。
至于剩下的两分不保准嘛,不管求仙修道抑或人生诸事,总要赌一赌。
楚衍沿着崎岖山路缓慢而行。
越是接近星霜台,周围的景色越是与众不同。山脚与山腰还是碧翠森林生机勃勃,山顶却是白雪皑皑飞霜满天。
清晰可见的一环细线环绕开来,界限分明地分割了冰霜与绿荫。又是凡间没有的景象,楚衍觉得他不该再大惊小怪。
抬头望望山顶,即便在白天,峰顶仍有好一团璀璨华丽的光芒,浅紫淡绿绯红赤金,像一条轻柔飘动的丝带,虚虚将整座山顶围拢照耀,摇摆不定闪烁不息。
星霜台,即便白昼亦有星光璀璨。最多再有三个时辰,他就能抵达峰顶。
楚衍在心中估算一下,大概有了底气。他刚一踏在那条雪线上,就有风扑面而来。
狂风飓风烈风。
不止吹得他衣袍飘动烈烈欲飞,连站都站不稳,更似千万把小刀硬生生刮着脸,非要一寸寸把面上皮肉刮干净才甘心。
雪花混杂着冰碴打在脸上,生疼火辣。别提向上攀爬,就连睁开眼睛都十分困难,楚衍不得不后退一步。
退后一步,就是截然不同的感受。空气暖融融略带湿意,就连骨缝里的寒气也被驱散得一干二净,简直让人疑心刚才发生的是不是幻觉。
楚衍这一退,又让简苍开心得很。他肆无忌惮地大笑嘲笑,若有实体恨不能在地上滚上一滚,“你就像被冰雹砸了满身的一条狗,湿漉漉毛都乱了,实在太可怜。”
没办法,尽管有所准备,变化仍是来得太突然。楚衍束好的头发都被吹开了,乱蓬蓬到处支棱,模样的确很狼狈。
楚衍擦干自己面上水珠,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等大风,身无修为的自己极难抵御。
“明摆着的事情,太上派根本就是拒绝凡人。”简苍说得笃定,“这种小风,但凡经脉中有浅浅一层灵气,都能抵御过去。其余三人皆可如此,唯独你不行。”“到此为止吧,不如放弃另做打算。上界门派何其多,太上派也不是最出挑的一个。当然,你如果恳求本尊,本尊也不是不能格外开恩,传你一部功法……”
看似好心劝慰,最后一句话才泄了底。至于简苍所谓的恳求,绝不是跪拜在地再三叩首这样简单。
楚衍不答话,他垂眸思考一会,鼓足勇气又向前迈出一步。
还是那般寒风凛冽,暴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都被刮得生疼。单薄衣料根本抵御不住寒风,雪沫从衣领灌进胸口,冰寒彻骨几欲冻裂。
可楚衍不退缩,他弯腰低身继续向前。顾不上寒冷也管不得许多,他就用这种最蠢笨的方式,一步步踏着冰雪攀爬而上。
三个时辰到不了峰顶,那就六个时辰一天两天三天,楚衍绝不会在此认输。
比这更艰难更绝望的事情,他都经历过许多次,又怎会因区区的艰难险阻而放弃目标?
好在山峰并不陡峭,不会踏空一步跌下山崖。
看见楚衍如此坚决,青衣魔修也好像没了精神,一声不吭彻底沉寂。
也许他还在默默地看,但简苍不说话更不会出手相助。说到底,求仙问道都是个人之事,即便一时有外力相助,又能岂能长久?
楚衍勉强笑了笑,觉得整张脸都被冻僵了。他模模糊糊地想,太上派“竭尽所能”四字,大概也包括这部分吧?
有力气就继续向前,实在走不动就停下歇一歇。少年将自己缩得一些更小一些,远远望去,像一粒微渺尘土偏要逆风而行,固执得可怜。
原本楚衍以为,他会很快倒在这样冷酷的冰雪中,悄无声息就没了性命。奇异的是,他的神志始终清醒,手脚也并未青紫僵硬。
是简苍终于按耐不住出手相助,抑或是太上派体贴极了,始终不愿伤害他们的性命?
两种都不是,简苍向来说到做到,不会贸然反悔。太上派既为选拔弟子,早已说好生死有命自行抉择,绝不会多此一举。
楚衍隐约觉得,这或许和他贴身放在怀中的那把刀有关。
简苍都说这把刀曾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