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夸唉了一声,上手搭了下千雪的脉。
“果然病入膏肓。但山人尚有一解。”
“何解?”
“出此门,向东边走去,不回头,一跃即解。”
千雪大摇其头:“那不行,我解脱了,你的病不就治不成了。我也是大夫,怎么也得先医好你。”
“我也有病?”
“比我更严重些,”千雪严肃道,“没心没肺之症。”
“天生的。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我都活到了今天,活一日赚一日,你就不必费心了。”
换了身份,千雪没想到自己依然被他堵得没话,炉上露水只得再次参与进话题。
“温了。”
单夸接过来沏开野茶,将其中一杯推到千雪面前,终于问道:
“战争结束了?”
千雪颔首。
“……将士如何?”
“藏仔与铁骕求衣合作,围剿了夷狄战士,虽然中原略有侵扰,但苗疆的损耗倒并不太——”
“我是问我的将士。”
千雪一口就将茶饮尽,舌上还发着涩:
“士卒收编。将拒降,皆战死,无一生还。”[213][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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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始恋小玉注:这错了吧,我记得那个步霄霆就投降了啊,还献出了魔之甲。
[214]剑老小注:……哈吉咩,你的《恋爱三十问》看得根本,不、及、格。
盯着对方瞬间骤变的神色,千雪又补充:“那个,不过我还没回去,这些是听来的,很可能都是假的。”
“嗯。”
“怎么?”
“该然。我若胜,也会想办法赶尽杀绝。”
毕竟还隔了层脸皮,他瞬间能很轻易地换回一副早已预料到的模样。
也正是千雪最反感的模样。
他本来还察言观色,谨慎着自己的言辞,可就在这一句之间却蹭地心头火起。这人一向如此,为何就是到了现在也没有哪怕纹丝的改变。
淡然淡然,该然该然,到底要然到何时?
偏不然呢!
虽无法总结自己愤怒的要点,可千雪隐隐觉得自己就是有道理的,索性由着本性蛮横,将对面刚撂下杯子的人扯来,迫人面对着坐在自己的腿上,来承受他满目的凶光。
“少装模作样,置身事外、该然,你还真当自己是个清清白白的山民,啊?”
单夸一动不动,由着他折腾。
千雪也真就更折腾,抬手就将那装模作样的胡子给扯下抛去。感受到对方积蓄的怒气被挑起,怀中人身子先是本能地一抖,随后反倒放松了。
可装模作样的不止是胡子,还是整个脸孔、整套外衣,千雪恨不能立即全部毁灭重建。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揪开对方腰间的织带,随即刺啦一声就给粗直裰撕成了上衣下裳。上衣尚能松垮垮地挂着,下裳却径自滑了去。
燃着恼意的毁灭还在继续,这番撕扯简直不成体统,但承受者却出奇得平静,直至全身只挂一双袜的时候,单夸都没有动一下。
就在千雪捏着他的下颏自上而下撕开那张假面皮的时候,竞日才迟迟生出股冷意。他被这生鲜的感受刺激得打了个激灵,瞬间认知到自己已经完全赤裸地暴露在对方的目光下。
被迫恢复为竞日的人忽然死命地在千雪的膝上挣扎起来,双腿出于本能地收拢,试图遮羞。
“手,起开!”
可对方占了姿势之便到底更为灵活,三番五次按住不叫他动。竞日无法,只得整个身子急切地搂上对面衣冠整洁之人的脖子,一点点蹭过去。叫他看不见,也叫自己看不见。
千雪这次倒没推拒,两只手同时顺着对方颀长的腿弯滑了下去,将袜缓缓褪下。而舌尖更顺势抵在竞日不得已凑过去的胸口,沿着正中那道还未愈合的刀口,逆而上。
“啊……”
正当竞日剧烈颤抖濒临失控之时,千雪单手抬起,将悬在自己肩上的面孔掰来凝着,另一只手却在石桌的包裹里踅摸着什么。
竞日实在想要移开,不看那双锋利的眼睛。对方好似能听到他内心的抗议,下颏上的手也终于松开。千雪终于摸出一个面具,其上未开孔窍,谓之“一窍不通”。
他双手替竞日系好戴上了。
视线陷入完全黑暗的人不由松了口气,甚至滞涩的身子也跟着软了下来,变了个人似的,蛇缠住千雪。
千雪托着怀里的白玉蟒,轻松就站起身。竞日也不知这疯狼想做什么,只听到对方单手将柴门推出吱呀一声就要往出走。竞日刹那崩溃,混乱的脑子稍作判断,知道自己目前的功体恐难完克千雪,只得拉拽着对方的外衣试图往里钻。
这下反倒是千雪由着他撕撕扯扯,脚底下却还是一步步坚持往外走。山上的风总比山下冷峭,竞日与他博弈之间早已下了汗。
在千雪终于停步时,他打着冷战心里暗自判断,出门沿道向东,该是一处峭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