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退之静静坐着,像是在思考他说的话,然后认同般点了点头。他继续说:“我想过要告诉你的。”
“我好像真的很想他们。我离开他们的时间太久了。”
“我…我前几天一直在想他们,想起来的时候,心里突然很空。属于我们的记忆,好像太少了。我几乎…关于他们的很多事情我记不清了。”
“那一瞬间我感到厌倦。我和他们…我们不是朋友吗?……日复一日,我过着这样的日子。他们离我而去,我却记不清他们最后的样子了。”
信枫紧盯着他,目光很沉:“记得美好的日子不好吗?”
顾退之没有回答,只是说:“人的记忆真的是很美妙的东西,留下的都是好的。”
“我很想他们。”
“有时候我觉得离他们很近,有时候又觉得很远。但是我至少还在他们身边吧。”
“我去看他们,告诉他们我们以前养的花开了。我摸着他们的时候…心里感觉不到痛。可是我想,把他们的取出来吧,把他们埋到了花盆里,在架子上排一排。”
“我在墓园里呆了一天。我想我们以前的事,想a一直夸我们,每天在组里的日常就是对我们表白,热情又浮夸,可是又很可爱。赵鹤已经四十岁了,四十岁才有了个小儿子,可是满月酒他都没喝就下地了。我们呆在这里,信息都是保密的,不能和外界联系。”
“我们…我刚下基地的时候心情低落过一段时间,”他说,“是我们一起度过的。ambrose给我看了许多他拍的照片。他和我说,我们可以一起去看世界各地的大好河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就会发现一切可能。”
“我们计划了很久,不过我们还是留了下来。"顾退之说,"我没想到后来出了意外事故。尽管我们其实一直走在死亡边缘。其实有些东西我还是不是很懂,我只记得我去地面上考察,别的就记不太清了。”
“我背叛了他们。我们说好要一起旅行的。但是现在,已经成了不可能的约定。”
他有些怅然地回忆着,“我很愧疚,我心里很空。我想,我哭出来就好了吧,也许,人总是要发泄情绪的。可是我哭不出来。”
顾退之看着信枫,脸上带着哀痛,却无比冷静:“我哭不出来。”
信枫觉得很多事情脱离掌控,朝着不可预测的轨道滑去了。他想让顾退之停下来:“julian,你太强迫自己了。你…”
顾退之突然打断他说:“我去了实验室。”
信枫倏地抓住他的手。他看着顾退之,一动不动。顾退之面无表情,实在让他无法分辨他在想什么。
顾退之说:“我这几天想了很多,发现自己有些偏执,如果这种状态投入到工作中,我会取得高效率的成绩,可是一旦想歪走入歧路,就很容易造成误解。”
“有些事情,我想要独立完成,我只是缺少证据。”
“靠近你的时候,很容易受到干扰,我们应该开诚布公地谈,我发现自己并没有做好准备,但是现在,”顾退之深吸了一口气,略显颓丧地说:“我有些问题,不是很明白。”
信枫隐约觉得不对,顾退之的反应太过怪异,他看着他,温声说:“没有关系,不管是什么事,我们都可以谈,你压力太大了。”
顾退之开始说话,他说地很快,像是要把压抑了许多天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声音低柔轻缓,可是却宛若洪水猛兽。信枫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白,他想让他停下来,但他说不出口,他做不到,他看着顾退之粗暴地扯开了遮掩秘密的幕布,他看着那双黑色无光的眼睛,顾退之看不见,明明那么空洞的眼神,像是带着咄咄逼人的力道。信枫全身发冷,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最开始的时候,我昏迷了很久,就算我醒过来,我也只能躺着,不能动,看不见,听不到,闻不出味道,吃东西没感觉,体会不出温度,那应该是我人生中最痛苦而煎熬的时候。”
“等我最后清醒,已经过了一年多,我知道他们离我而去的时候,心里很空。可能是早有预料,所以我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我并没有感受到那种强烈的悲伤情绪,只是很茫然。”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些许不对劲。”
“我发现了一份2078年3月5日拍摄的视频,里面有个人我不认识。”
“我在墓园坐了很久,努力回忆我们出意外的时候的场景,可是我想不起来。”
“我开始怀疑,我在虚拟系统里呆久了,常常分不清真假。”
顾退之还在说,他说的时候,没有去看信枫的表情。他握着信枫的手,他的手好像在过电,让他麻木,丧失掉触觉,可是他又清晰地感受到,信枫的脉搏在有力地跳动,一下,一下,信枫在疯狂地挣脱他的手。可是他依然紧抓住信枫的手腕,牵引着信枫,直到那只颤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后颈处。
顾退之说:“我偶然发现这里不正常,却没想那么多,我是遭过大难的人。”
“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很困惑,我找不到头绪。有天我突然想到,其实明明有个很简单的方法,所以我去了实验室,我要去确认一件事情。”
信枫仿若被定住了,他感到莫大的恐惧,顾退之说的和他预料的不一样。他想要抽回握着顾退之的手,他好像明白顾退之想要说什么了,那些模棱两可的话在他心间撞开了一道缝隙,他浑身发冷,仿若陷入混沌。他看着顾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