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壮。”李大壮紧了紧拳头把二姐的串珠握在手心,才像有了力量一般的大喝了一声弟弟,看着李二壮回神才降了音调说道:“回来就是老天爷开恩了,还强求什么呐?还敢强求什么呐”?
“可是,可是,二姐~~~”已近不惑之年的汉子想反驳些大哥什么,但在一瞬间又仿佛被卸掉了千斤的力气一般,瘫在地上嚎啕大哭。
李大壮没有去管经历了大喜大悲的弟弟,只是僵直的坐在椅子上,手捏着串珠,努力睁大眼睛想把心里的悲伤逼回去,但到底还是抵不过心里的难过,泪水就那么顺着圆睁的眼睛,一滴一滴啪啪的落在了地上。
一瞬间,这些年被刻意遗忘的回忆就那么毫无征兆的飘回了自己的脑海,那时的自己只有六七岁吧?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领着二壮跟在两个姐姐身后转悠,大姐二姐在旁边挖野菜,捡木材,自己和二壮就会跟个小牛似得来回打滚,玩闹。等四个人都沾上了满身的土,大哥就会背着锄头出现,拿着在地里刚找到的“酸不溜”给自己跟二壮一人一把当嚼头,然后,然后二姐会说什么来着?
对了,二姐会挨个点着自己俩人的小鼻头,嘻嘻笑着骂道:“看你们两个,就是活脱脱的烦人精,哎呀!爹给你俩取名字就是取错了,要我说啊,就应该一个叫李烦,一个叫李人,加在一起正好一对小烦人”。
二壮不服,跟个小倔驴子似得轱辘到二姐身上,哈哈的反驳道:“才不是,二哥跟我才不是烦人精,以后姐姐生的娃子才是烦人精,大姐生的是大烦人,二姐生的是小烦人,以后比二壮还能闹腾,还得让二壮打他们”。
“嘿,你个坏小子!看我不打你”!每次一听这话,二姐都得红着脸追上半个村子打两下弟弟,直到闹得累了,倦了,才跟着大姐一人一个的背着自己跟二壮回家,还不等到家自己的小呼噜就能把大哥跟两个姐姐逗得都咯咯的笑。
李大壮眨了眨眼睛,让泪水润了润已经瞪得有些干涩的眼球,心里一年一年的数着年月,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重温这段岁月了?一次次的寻找,一次次的失望,自己找了二十年的姐姐啊!终于,回家了……
李二壮哭了半晌,直到眼泪干了,才半走半挪的蹭到大哥身旁,李大壮低头看了眼弟弟,才用带着串珠的手握紧弟弟的手掌,俩人对视了半晌,李大壮才摇出了脑里好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深呼了两口气对着魏老道:“魏老,你给娃子回信的时候,告诉他们,让他们带着他小姨回家,让那两个没根的娃也回来,我给他俩盖房子,娶媳妇,告诉他俩坟地里有他娘的位置,他姥爷一直给他娘留着呢,以后……以后就在这,再也不怕在外面飘了”。
等了一会,见魏老点头应了,才虚浮着步子,拖着弟弟磕磕绊绊的除了庙门。
而远在千里外的李凡,则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听李仁讲起了老一辈的故事。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要细究起来只能算是命运弄人,26年前,刚刚到婚嫁年龄的李菊,跟外村的一个小伙子相爱了,小伙子聪明,肯干。李菊漂亮,贤惠。毫无意外的这段婚姻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但生活实在是太苦了,苦到李菊挺着5个月的肚子都得下地干活,男人是疼媳妇的,他隐忍着,更加的努力,可是生活还是给了小两口一个狠狠的巴掌,六个月的时候,李菊流产了。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他们怀着为人父母的喜悦期待着他们的降生,但现在这样,让男人疯狂了,也不知在哪里听说南方能挣大钱,别人一笑而过,李菊俩人却上了心,拿着家里所有的存款,他们跪在父母面前,起誓,痛哭,保证三年之内肯定会赚够钱回来,磨了一天又一天,最后双方父母点了头,看着俩人背着包袱离开了村子。
但一年又一年过去了,直到他们从遥远的北方走到了泱泱大国的中央,也没有赚到能让俩人孝敬父母的钱财,甚至连半路下生的孩子都不能得到很好地照顾,他们怯懦过,退缩过,却从来没有回过头,因为来时的路是走过的,但前方的路上或许还有着一个机会,抱着这个梦想,又继续着一步一步,年复一年,直到他们走到了祖国的最南头,梦终于碎了,可是,当他们想回头时,却发现来时的路已经太漫长了,漫长到想回家都已经成了一种奢望。
他们年岁大了,又过度的透支了体力,病痛和贫穷已经折磨到他们无力的仰望着回家的路,三年,五年,十年,男人先去了,他拉着妻子的手,遥望着北方,直到死都没有闭眼,李菊知道丈夫在想什么,她答应着发着誓,自己不行,也要让孩子们带着他们回家。
直到三年前,李菊也去世的时候,她拽着李仁的手,逼着儿子发誓,无论吃多少苦,受多少罪,也要带他们回家,回到东北,回到那个从小长大的山村……故土难离,哪怕死了,也要让魂归家。
李仁遵循着父母的遗愿,带着年幼的弟弟,没有存款,没有方向,就那么边打工,边赶路的走到了滇州,这一行,他已经走了整整三年了……
李仁说到这的时候,捂着眼睛流了泪,他说:“小风要上学了,我不想耽误他,本寻思着,寻思着先在滇州落个两年三年的脚,让他学些东西在走,这回……这回好了,这回可好了”。
李凡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评判上一辈的往事,只能轻轻的拍着李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