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丢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对她点了点头,小蝶眼圈一红,低了头匆匆的走开了。
两个小孩子跑出门去,笑嘻嘻的道:“姐姐要出嫁了,她害羞啦。哈哈哈。”
石念青在院中坐下,笑着道:“小蝶什么时候办事呢?我还要随一份礼呢。”
丢丢看了他一眼,道:“你这一年倒也吃过几次小蝶做的饭,随礼也是应该的。”
石念青心情很好,他早就看出小蝶对丢丢的心思,但又不好问丢丢,可笑堂堂的知州大人竟为了这样的儿女情长的小心思,足足的担了几个月的心,直到最近听说小蝶要出嫁的消息才算消停。
明明知道若是成了家有了知冷知热的人,对于丢丢未尝不是好事,可是那样的话,他就会和其他的人同床共枕,共度一生。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心如刀绞,窒息一般的难受。
直到这时候,石念青才隐隐的明白他当年的婚事对于丢丢来说意味着什么。
也许他没有资格要求丢丢重新来过,可是他还是想就这样陪着他,时时的见到他,在他的人生里面得有他。
他是自私的,哪怕要这样远远地看着他,也得要他是他一个人的。
丢丢进了厨房,从里面端了一碗面出来,放到他面前。轻声道:“知道你今天要来,正巧碰上你的生辰。下了一碗面,用山泉水淘的,尝尝吧。”
石念青看去,切得细细的面条,吃到口中会是那种带着韧劲儿的劲道,碗里面是他爱吃的番茄和鸡蛋豆角,放了蒜泥和麻酱。最上面撒着绿莹莹的荆芥。
石念青慢慢的用筷子将上面的蒜泥和麻酱抄拌着,心底里百感交集。没有想到还能吃上他下的生日面。
丢丢也不说话,给自己倒上一碗茶水,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面看着天边渐渐下沉的夕阳。小蝶的黯然神伤他明白,他还记得小蝶流在他衣襟上的泪水,那个女孩子在媒人上门后,鼓了天大的勇气,晚上敲开了他的院门,对他道:“不弃哥哥,我想嫁给你。”
不是不感动,可是自己这样一颗残破的心怎样才能对得起这样一个全心全意对他的女孩子呢?
来提亲的人,丢丢知道,那个小伙子喜欢小蝶很久了,那才是小蝶的归宿。那晚小蝶紧紧的抱着他,泪水一滴滴的落下来,口中喃喃着:“不弃哥哥,可是我喜欢的是你。”
对这样赤诚的感情丢丢心怀感激,可是却无以为报。
他不能给这个女孩子任何的希望,也不能给她任何的承诺,他拒绝的委婉而没有余地。他明白这样也许她会痛上一时,但是会幸福一生。
石念青慢慢的拌好面,丢丢看着他,恍然间又是当年第一次给他下生日面的情景,那时他多大?二十二岁吧,而自己那年十三。兜兜转转十几年,原以为不过是几个月的相处,竟然在这么久的现在,他还能给他下一碗生日面。
但,也仅仅是一碗面而已。
☆、八十九 瘟疫
石念青到信阳做知州的第一年冬天,边关异族在与中原相安无事了几年之后,卷土重来,关嘉禾加封兵马大将军,受皇命带领大军赴边关戍边。
第二年的夏天,也就是吃完丢丢给他下的生日面之后,石念青睡在丢丢特意给他准备的那张床上,和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半宿话。
他没有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丢丢这个开满花朵的院子里面。多年后,这个开满花朵的小院和红莲寺的后院都成了他午夜梦里即使一步步跋涉也要回去的——故乡。
也就是在这个夏天,信阳州的一个普通的客栈里面,一个外地贩茶返乡的乡民忽然的倒在地上,浑身抽搐,未及救治已经气绝。
几天后,有人头痛,关节痛,既而咳嗽不止,头面肿大,然后,有病死的人从家里抬出去,伴随着哭声和邻人的同情哀悼。渐渐地人们发现,相同的症状的人竟然越来越多,病死的人数也渐渐的多起来,人们才反应过来,疫病!
与此同时,信阳周边的州府也相继出现同样的病例,百姓得病的人越来越多。
十天后,朝廷相继收到各地奏报,山东、河南、浙省、南北两直等地感染者越来越多,朝廷震动,下令各地采取一切措施救治病患,控制疫情发展。
这次疫病来势汹汹,等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病情已经四散开来,半个月之内,死者相继,有些州府病情严重,时人曰:“疫疠饥荒相继作,乡民千万死无辜。浮尸暴骨处处有,束薪斗粟家家无。”
疫情初起的时候,信阳知州石念青反应迅速,一方面奏报朝廷,一方面将信阳州内疫情严重的地区迅速封锁隔离,所有重大工役,停工分散工人,对于流落疫区的外乡之人,按照远近发放路费,令其返乡;在押未审的犯罪嫌疑人,重者快速审理发落,轻者或释放,或出外保候,疫毕收监。并且在灾情严重的地区遍设粥厂,免费提供饮食。
石念青亲自过问惠民药局,参与医官药方研制修订,把关药材,制成汤药或丸药,散施患者。并张贴告示,从民间选拔懂得医术者加入医治队伍。
他忙着奏报疫情,收接朝廷赈灾物资,事无巨细,夙夜奔劳,出入于瘟疫之境,全然不顾个人安危。
因此在灾情严重的时候,其他州府发生的盗抢,哄抬物价的现象信阳州都没有发生。
深沉如墨的夜色里,信阳州府里灯火通明,石念青双眼熬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