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丢,我听那个小蝶喊你不弃,是不放弃的不弃吗?”
“嗯。”丢丢嗯了一声,良久,没有说话,久到石念青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才缓缓道:“我有过两个名字,第一个,是红莲寺的师兄们随意起的,被父母丢弃,那时的我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第二个,我曾经很喜欢,喜欢的以为今生总算有人不会离开我了,可是我发现我依然是那个等着被选择的人。”
他的声音很平静,“一个是无法选择,一个是被选择,所以,被丢弃只能是我的命,我谁也不怨。”
他静了片刻,轻声叹息道:“有一段时间,我也曾将埋怨过,也几乎撑不下去过,我恨过父亲,也怨过你。后来我明白,只有我不放弃自己才能够好好的给自己挣一个属于自己的命运。”
“丢丢。”石念青喊了一声,忍不住满目泪影。
“石大哥,我现在有了自己的家,虽然简陋,可是这里的一点一滴都是我自己挣来的,我住着舒服安心,我不再依附别人,不再等着任何人的选择。”
丢丢静静的说着,声音里自信的从容。
“小时候,在红莲寺里,我怕师父和师兄不要我,拼命的做事,小心翼翼的,生怕哪里出错。后来跟着你回家,就像是被你圈养的鸟儿,依附着你才能生存,就连对待感情也是战战兢兢,患得患失。你知道吗,有一次我跟着志远到方氏瓷坊里面去,有人在画一个缠枝莲的瓶子,我就觉得自己就像些缠枝莲,依附在你的身上才能存在,靠着你的爱才能生活。那样的我,没有自我,所以连说不的权力也没有。
“所以我给自己取名不弃。不管我这一生遭遇怎样的丢弃,我自己永远不放弃自己。”
☆、八十八 仅是一碗面
第二天一早丢丢就起身了,洗漱过后,他到厨房里面,给石念青烧了一过米粥,热了两只馒头,切了点酱菜,端到饭桌上面。
厨房不大,在院子的角落里面,旁边还有一件稍微大一点的屋子里面支着两口大锅,旁边堆着一些木材,看来是炒茶的屋子。
石念青洗漱完毕之后,丢丢道:“吃点早饭吧,昨天晚上让你也跟着我饿了一顿。”
石念青坐下,看到他穿戴整齐往外走,不由得问他:“到那个小蝶家去吗?”
丢丢点了点头,道:“嗯,我去帮他家挑点水,何大爷年龄大了,身子不好,小蝶是个女孩子,两个弟弟妹妹都还小,这里吃水得去五里地外面挑,我就去帮帮他们。”
顿了顿又道:“你先吃饭,我一会儿送你下山。”
石念青看着他走出门去,端起面前的米粥,粥熬得粘糯,馒头也非常的喧软,酱菜是丢丢自己腌制的胡萝卜,咸香中带着淡淡的甜味,很好吃。这么久又能吃上丢丢做的饭,本该是难得的美味,可是石念青觉得自己食不下咽。
小蝶站在门口等丢丢,见他走过来,笑着喊一声“不弃哥哥,槐花煎饼做好了,快点吃吧。”
丢丢回到家的时候,石念青正在院子里劈材,脚边码着劈好的整整齐齐的一摞。
石念青衣角掖在腰带里面,腰部劲瘦,双腿笔直有力,手中的斧子一下下劈下去,木材便均匀的分散开来。
丢丢也不说话,靠在门边出神的看着。
那天,石念青劈好了足够十天用的木材。
丢丢送他到山下的官道上,微笑着摆手,石念青回头看着他白衣的身影,忽然的就滴下泪来,这个人,是这样的美好,可是石念青知道,对着他,他连那个爱字也无法说出口。这一生,他已永失所爱。
信阳州知州石念青上任后,兴修水利、轻徭薄赋、发展经济,兴学重教、选贤任杰、教化民众,一年后,信阳百姓争相传诵青莲知州的美名。
而信阳州府衙里面的公差们也发现,他们的知州大人,每天克勤克俭,早起晚睡,上任后几乎没有任何休闲娱乐的时间,地方上的士绅官吏一概君子之交,每日里青灯公文相伴,明明是丰神俊朗的出色人物,偏偏不苟言笑。他不带家眷,也不置房产,连一处院子也不赁,只住在官署里面的宿舍里。
要说癖好,只有每隔十天要微服到民间走访一次,他也不带从人,雇一辆小车,头天下午出门,第二天早上回来,每月三次出访他总会体察到最为准确直接的民情,好多举措便是在这种出访之后与众人商议决策产生的。
夏天的傍晚,风和煦的吹着,石念青走到丢丢家的时候,院门是开着的,正有两个六七岁的孩子,搬着小板凳坐在丢丢身边,那个小女孩伸出小手,丢丢低着头给她用捣碎的手指甲,小男孩在旁边帮着递茼麻叶。
小女孩翘着包好的手指头,弯着嘴角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这下子,我就可以和妞妞比一比,还是不弃哥哥给我染得好看。”
旁边的小男孩也伸出小手仰着脸道:“不弃哥哥,我也要染。”
小女孩一把将他的手打下去,“小虫是男孩子,你要是染指甲,出门就被妞妞和栓子他们笑死。”
石念青也不禁莞尔,轻轻的咳了一声,丢丢回头看到他,笑了。
石念青看着这个明朗的笑脸,觉得满满的幸福感动从胸中涌起。
就听篱笆墙外,小蝶的声音道:“小娥,小虫,吃晚饭了。”
开满花朵的篱笆墙外面,小蝶的脸庞带着桃花的颜色,眼睛里却没有了以往水汪汪的灵动,眼光看着丢丢,牙齿轻轻地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