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帐门合上以后,尔朱
荣的声调虽未有大的改变,脚步却下意识的放轻松了。盘腿坐回榻上,见元子攸只笑但不语,他便又问道,“你笑些什么?”
“我笑大将军帐下良将如云,且都追随你多时,却无人懂你。”元子攸答道。
倏尔停下斟酪的手,尔朱荣举眸望向元子攸,神色略有惊讶。
“你的意思是,你懂我?”
见到元子攸摇摇头,尔朱荣不禁有些失望。
“但我相信你,将军。”行至尔朱荣身边,立于他跟前,元子攸说道,“将军,说到底,我与你之间,相处不过八夜,何谈懂与不懂。”
“你特地数过吗?”凉笑着端视元子攸片刻,尔朱荣又挪眸瞥向别处,口里问道,“真的只有八夜吗?”
“嗯。”元子攸点点头,正视着尔朱荣,他盘腿坐下,“将军,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的想法。”他说,“你想班师回晋阳,一定有你的缘由。”
“说来话长。”尔朱荣低头轻笑道,“不过,你愿意听倒也好。”
“愿闻其详。”
“首先,我们的军队虽号称百万,其实也不过几十万而已。”尔朱荣正色谈道,“且多是去年伐葛荣时的降军——自由散漫的乌合之众,时间仓促未曾严加训练,实不可用。”
“那将军自己的秀容骑兵呢?”
“有一部分分派给了尔朱兆、贺拔胜以袭河南,剩下的这部分嘛……”尔朱荣顿了片刻,“前几天,有位夏州义士为元颢镇守河中渚,他暗中联系我说要投靠我军,为我军破桥立功,可当我带兵赶去河桥时,他们早已被元颢杀害。”
“这……真是天意难违。”
“怎么能说是天意?!”尔朱荣忽然拂袖而起,“如今时至六月,酷暑难耐,战马羸弱。我秀容战马素日本可日行八百,如今却只日行六百,怎能不生事端?只是可惜了那位义士……”言至于此,尔朱荣便没有再说下去。
“敌军为守,以逸待劳;我军为攻,势必事倍功半。”安抚着尔朱荣,元子攸轻声说道,“将军若是为难,我可以下诏敕令大军回晋阳。不过……”元子攸笑道,“在外人眼里,似乎也没什么大的差别。”
“我终究不能像他一样。”取下马鞭,把玩着那玩意,尔朱荣凉笑道,“若于十月,必能策马饮长江水。若是今时,顶多夺回失地罢了。”望向元子攸,尔朱荣的笑意渐渐升温,“多谢你的好意。但如今我为众人相逼,为情势所迫,也没有其他选择。”
“将军,你……”望着那条马鞭,当元子攸再次移眸凝视尔朱荣之时,眼周竟渲染着红晕,“你一直带着它吗?”
“我……”尔朱荣只觉自身正被他的惹火眼神迅速溶化,“你可不要误会了。我带着它、只是……唔。”
酌君杯酒,若饮春风。
第三十七章,第九夜
跨坐于尔朱荣的膝上,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元子攸的吻恰似灸烤的醇酒——莫说他热情灵舌的温润触感,只单单嗅闻他鼻腔中吹拂涌散的煦暖气息,就足以让人神迷心醉。
“你、你想干什么?”望着满面春色的元子攸,尔朱荣有些手足无措。潮红着面容,他的声音越发沙哑,“你想……上我吗?”
“傻羯胡,”微微仰头,嘴边滑落下几丝晶莹唾液,元子攸笑了,抽开衣带,他笑得很迷人。“我想被你上。”
……
…………
午夜。
这是尔朱荣头一次与元子攸相拥而眠。从深沉、安稳的睡眠中醒来,尔朱荣下意识移开元子攸的手臂,方要起身垂足下榻,却被身后不知何时醒来的元子攸紧紧拥抱。
“你去哪儿?”那声音携着倦意,好似掺着奶油的蜂蜜。
侧头看看元子攸搭在自己肩上的脸,尔朱荣有些不知所措。半晌,他才答道,“你……想我留下来?”
“嗯。”元子攸莞尔微笑着,“将军,你可以抱抱我吗?”
微楞片刻,尔朱荣便依言躺下,紧拥着伏在自己胸口的元子攸,抚弄着他的发丝,尔朱荣很久都没有说话。
“将军,”良久,元子攸先打破缄默道,“你的心跳的好快。”但见尔朱荣无甚反应只胡乱哼嗯,他便又说道,“你对我到真是敷衍。”说罢,元子攸便仰头看着他,视线自他的下巴扫至他的双眸,互相交视着眼色,尔朱荣突然凉笑道,“你忘了吗?”他说,“你之前还要杀我。”
“我还能再相信你吗?”
“将军,难道你就没想过要杀我吗?”元子攸淡然笑道,“我之前在洛阳的时候,就听闻皇后时常与人抱怨,说我是将军你拥立的傀儡,说若是将军自己做了皇帝,也就不再需要我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边携着轻松笑意,仿佛他所诉说的皆是别人的遭遇。
“而到那时,将军就会杀我了。”说着,元子攸便翻身辗转至尔朱荣身上,一边将脸庞凑近尔朱荣,一边接着问道,“将军,我说对了吗?”
“不,不对。我从没想过要杀你。”直直注视着元子攸,尔朱荣不假思索道,“就算有朝一日我夺了你的江山,我也不会杀你。”
“我若不死,你如何夺我大魏江山?”元子攸笑道。他说这话时,故意不睁全眼睛,他将双眸藏匿于狭长眼缝,却放任他那撩人眼神夺眶踊跃——性感、性感、性感……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你这是干什么,又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