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郁贤弟调回都城有些日子了吧。”最先开口的是坐在东侧的刘适同,他在三人中最为年长,性子也沉稳,说话的语气总是不温不火。
温芷放下手中茶盏,点头道:“正是,五日前刚到建安。”
“能调回都城就好,”刘适同淡淡点头,“我等虽比不得那些世族出身的子弟,官职低微,可在建安城中,才是锥入囊中,方能脱颖而出。”
温芷笑了笑:“愚弟已有所耳闻,前些时候太常寺礼祭,玉山兄才学过人,被礼部尚书赏识,已被调至礼部任员外郎,真是可喜可贺。”
一旁沉默了半晌的李玉山却只抬了抬眉毛,并未露出得意之色,他低声道:“若非公子派人上下打点,又有韩大人的引荐,如今我和适同兄大约还在哪位县令大人的府院里做不入流的幕僚,又哪有这等福气在朝中为官。”
温芷微微一怔,也点头道:“不错,若不是公子一手安排,我如今也还在穷乡僻壤之中,不知是十年还是二十年后才能调回都城。”
“说起来,公子今夜召我等来此,是要传什么消息来么?”刘适同问道。
“多半是先前筹谋之事有了什么变化。”温芷猜测着道,他话音未落,便听见茶铺的木门被轻轻推开,有人缓步走了进来。
“是方总管么?”刘适同站起身。
来人身量不高,披着暗色的斗篷,他走到近前,才缓缓抬手,将风帽揭了下去。
三人登时都惊了:“公子!”
第45章 中毒
“诸位请坐。”杨琰低声道,而后侧身坐到空着的主位上。
“公子怎么亲自来此,”温芷惊疑不定地问道,“王府那边耳目众多,只怕会惊动了人。”
杨琰无声地笑了笑:“不必担心,如今穆王府上下都在忙碌,暂时不会把我这个瞎子看得太紧。”他话锋一转,问道,“兰郁,你在晋州的事办得如何了?”
温芷忙道:“皆按照公子的吩咐,俱已办妥。”
杨琰挑起眉毛,微微露出笑意:“没想到你一介读书人,同山贼打交道竟也这样得心应手。”
温芷笑着摇头:“其实山贼中也有讲信义,知廉耻的人,相较官场,反显得清浊分明。”
“既然办妥了这件事,那么接下来,你们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刘适同迟疑了片刻方道:“不知公子计划何时行动,此事关乎重大,公子若只是为了扳倒穆王,大可不必隐忍这么久,想必心中还有别的谋划。”
杨琰轻轻颔首:“诸位都是见地不凡之人,应当能猜出我的用意。”
“当今穆王杨玦可算是平庸之辈,他之所以能从长兄手中夺得王位,又在朝中诸位权贵中左右逢源,多半还是因为他外祖是四大世族之一的卢家,而他则是先穆王同世族联姻的唯一子嗣。世族花费如此多的心力扶持这位王爷,便是想在朝堂,在皇室中巩固世族的势力。公子对杨玦所做之事隐而不发,大约是想在合适的时机一举揭发,将杨玦和他身后的世族势力一网打尽。”李玉山低声道。
“合适的时机?”温芷低头沉吟,而后抬头看向杨琰,“明年元日之后不久,杨玦便要接管宗正之职,掌皇族事务。倘若到那时,将这件旧事翻出,只怕整个朝堂都要为之震动。只要筹谋得当,此事不光能让杨玦失去王位,性命不保,就连整个世族也要为此蒙羞,一蹶不振。”
杨琰微微笑了笑:“诸位既能看透此事,足见我没有看错人。”他目光清澈,缓声道,“乱世以兵,治世以墨,我手中虽无兵无权,但你们满腹才华,手中之笔胜过千军万马。此番较量,只待各位借题上疏,以文章为我开拓坦途了。”
“公子放心,我等先前在弘文馆授书,结识了不少有识之士。如今朝堂腐朽,上位者昏庸不堪,世族任人唯亲,心怀不满者甚众。我敢担保,此事一出,四方弹劾的疏奏即刻便会堆满泰安宫的御案。”
“好。”杨琰点了点头,又道,“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有些棘手。”
三人立刻正坐问道:“何事?”
“我先前说王府那边都在忙碌,所忙碌之事便是要筹备我的大婚。三哥有意要为我择亲选妇,”杨琰苦笑了一声,“听说是卢少保的女儿。”
此言一出,温芷立刻道:“令兄这是别有所图。”
李玉山也点头道:“穆王此举绝不是为了关怀公子,他特意选了卢氏家族中的人,看样子是想借此笼络拓跋公与卢氏的关系。更有可能的是,”他压低声音,“他想除去公子,只留下公子与卢氏结合的血脉。”
他说得这样直白,刘适同不由轻咳一声,向他摇了摇头。杨琰却云淡风轻地道:“不妨的,我早就知道我的哥哥们想要杀我,我再是守愚藏拙,也不会让他们放下戒备。”他说到这,自嘲地笑了笑,“其实这样也好,我们兄弟几人,从一开始便各有各的算计,细论起来,我要算计的恐怕比他们都要多。若是真的输了,就怪我太贪心了吧。”
这最后一句让几人脸色都是一变,刘适同不由道:“公子,恕在下直言,这场婚事便是应了也无妨。杨玦性子张狂,他既然打定主意,那便不会是商量,而是硬要逼公子就范。此时相抗,怕会引起纷争,反而误了之后的大事。”
杨琰坐在那里,怔怔地举起茶盏,将要送到唇边时,却又停下了动作,迟迟没有饮下。
到了八月,穆王府中早已热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