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不免奇怪,脚一蹬让旋转椅向后退了一段,伸长脖子想再唤一声,却正见了占据一整个屏幕的聊天窗口。
那个昵称为“知名不具”的,正在与缪可卿聊得热火朝天,黑体蓝字马不停蹄。
那大段大段的跃入眼帘的文字中,有诸如“轻轻一咬便软在怀里嘴里喊着不要腿却自动盘上来”的动作描写,有诸如“冰肌玉骨媚眼如丝双瞳剪水梨花带雨算算甜甜哦呵呵呵”的外貌描写,有诸如“香汗淋漓颠鸾倒凤翻云覆雨抵死缠绵欲仙欲死”的感受描写。
那蓝字每雀跃一行,江彬的脸便黑上半分。待缪可卿被王胖子震了窗口提醒后回过头来发现江彬的存在已是为时已晚。
小黑屋里,仍保持着嘴角咧到耳根的笑容打字刷屏的刘老板被,只听了“砰”的一声门被踢开,他那“记叙文”里的男主角就这么气势汹汹地闯进了他的视野,咬牙切齿地踱到他的案前。
刘建深敛了笑,瞥眼屏幕上跳出的一行“黄河黄河!我是长江!情报已被敌人截获!请自断jj保命!over!”
刘建深嘴角一抽,抬头对苏麦黎道:
“我们有些事要商量。”
苏麦黎瞥了眼面色不善的江彬,识相地捧了笔记本电脑出了办公室并体贴地带上了门。
早就按捺不住的江彬在门合上之时便上前拍着刘建深的桌子怒道:
“你把我当笑话是吧?还编段子逗乐是吧?”
刘建深自知理亏,也不介意江彬这声调会被旁人听去,绕过办公桌走到他跟前,伸了臂膀一把将他捞进怀里嬉皮笑脸道:
“可卿又不是外人,迟早要知道的。”
江彬挣出一只手推他:
“那你就可以胡编乱造了?”
刘建深笑着握住那只不听话的爪子:
“谁让你不肯从我,饿得人头昏眼花的,只好靠‘艺术加工’来寻个慰藉。”
“慰藉你妹!”江彬抬脚踹刘建深小腿:
“你以为拍电视连续剧啊?要观众一集一集地追,还评头论足?”
刘建深也不躲,任凭江彬发泄不满,等他稍稍平复了些,才蹭着他气得红润的脸蛋道:
“可卿不爱评头论足,只好无码床.戏。”
外头扒着门偷听的缪可卿大力点头。
“床.戏你妹!”江彬深吸一口气道:
“我还没答应你就这样诋毁我!你是故意让别人看我笑话?!”
刘建深一听这句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听你这意思,我们之间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事?”
江彬其实并不这么想,但见刘建深收敛了笑,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便觉着气闷,嘴上也不依不饶道:
“是谁总把耐心、尊重挂嘴边,却是说一套做一套?”
刘建深圈着江彬的手骤然松开,江彬被勒得难受的身子总算重获自由,却又有种被弃之不顾的失落在心口翻腾。
“你这是看清了我的本质,想与我决裂了?”
江彬平日里最不待见的便是此刻刘建深挑着眉抱着臂膀衣服洗耳恭听的倨傲模样。这本该被两情相悦的甜蜜冲淡的不快,在这一刻浮上水面,扩散成粘腻的油料,被“决裂”二字一点,便烧成了一片。那迅速蔓延的火光灼烧着理智,江彬已无法冷静地思考刘建深这话究竟是出于怎样一种心态。
被囚禁已久的巨影暗暗浮出水面,趁江彬不备,一跃而起张开布满利牙的嘴一口将他的意识吞进肚里。心惊肉跳的黑暗中,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蒙蔽了感官,紧接着汹涌而来的是那三年感情被视如敝屣的伤心、无助与绝望……
一幕幕回忆浮现眼前,渐渐扭曲成一张张鄙夷嘲讽的脸。江彬的惊慌失措、失魂落魄,令那包围他的桀桀怪笑此起彼伏。
鬼打墙。
当真是鬼打墙。
任凭江彬如何奔跑,最终都会回到这个熟悉又可怖的十字路口。
一扭头,就见了何鉴唇边的不屑。那些个见不着脸面的怪笑又追上来,好整以暇地围住他。
昨日,那些个只字片语,当真让徘徊了许久几近绝望的江彬有了瞬间从噩梦中脱离的错觉,然而睁开眼,竟又站在了那无人的十字路口……
他颤抖着蹲□,再没有气力踏出半步。
忽而有什么一闪,江彬低头,便见了经向上一根银链。
这是昨天,刘建深亲手为他戴上的。
江彬想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掖着藏着,但一回去便趁着刘建深不注意偷偷看了那戒指内侧刻的字——“jason(心型符号)j.b.(心型符号)”,首尾相连地循环成一句直白得令人脸红心跳的誓言。
如今,这一对被体温温暖的戒指,还静静地叠在胸前,可给了他这对戒指的人,却冷冷质问他,是否还有继续的必要。
江彬合了眼,手摸上颈间的链子。
昨晚还和刘建深抱怨,这链子太细,像女生戴的,刘建深笑眯眯地拨弄他颈后的碎发:
“用不了多久的……”
江彬于是红着脸没说下去,竟也信了这句。
手指有些颤抖,好不容易才摩挲到颈后的搭扣。江彬伸了另一只手帮着去解,却被刘建深一把拽住了。
“你什么意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
江彬垂眼不语,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