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饿了吗?饿了也不能先走,我一个人回不来的。”
“……”师傅沉默了半晌,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压抑的‘呵呵’声从牙关里抖落,吹在脸上的气息有一点点温热。
“求求你,不要走。”
“好啊,小宝宝叫什么名字?没有的话草民帮你取一个啊。”
“不,我的名字,要留给父皇取。”
“那小宝宝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名字了哦。”
“一定要留给父皇取,父皇不要的话,就算了,我没有名字也可以,宫人只要有个称呼就可以了。”
“小宝宝……”
“我已经快四岁了,宫人说在民间,我应该算快五岁了,小宝宝这个称呼,其实不太合适。”
“好啊,但是草民不会叫你殿下哦,南天竹怎么样?我可以叫你小竹竹!”
“……”
“好不好,小竹竹很好听啊。”
“我不介意——怎么了?父皇来了吗?”
坐着的群臣开始骚动起来,霎时礼乐大作,原本黑漆漆的天空突兀地被闪亮的颜色轰碎,回头看时,正前方百米远处,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已然慢条斯理地落座。
是父皇!
“哟,你老爹来走过场了。”师傅的窃窃私语有些莫名的心疼。
“嗯,父皇来了,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刚才那个是烟花,现在百官朝贺,御膳房贡上的百寿御宴,鸿富果品,等一下还有一群穿红戴绿的舞女在那个地毯上跳舞,确实,热闹起来了。”
紫袍的人站起来,高举起酒杯,低垂下头,躬身献上,随后群臣齐声贺寿,漫天烟花下,真有几分普天同庆的意味。
父皇偏头,目光扫视过全场,并未在何处停留,而后伸手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零碎的赞叹声顿时四下地响起来,‘皇上好酒量!’‘微臣再敬皇上一杯,皇上德治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真乃臣民之福啊!’……父皇仍然安静地举杯,示意,而后一饮而尽,偶尔抬眼看看天空中绚烂的烟火,偶尔眼神跳过在地毯中央旋转的舞女,隔着百米的距离却让自己看不清父皇面上的表情。
一杯,两杯,三杯……十个手指已经用完,累加又累加上很多个十杯,父皇却仍然从容地举杯示意献酒贺上的臣子,而后凑到唇边一饮而尽。侍奉左右的妖娆美人马不停蹄地倾斜酒壶,将通透的酒水倒入杯中,而后再端正地坐回原位。
一壶,两壶,三壶……夜色更深了,宴席上的节目仿佛只剩了酒。
“你老爹是千杯不醉,今日逗留时间比往年长些了呢。”师傅仿若赞叹,仿若怜惜,又仿若调侃地呢喃道。
“嗯,我们回去吧。”
“什么?”
“我们回去吧。”
“小竹竹怎么了?你老爹还没有回呢,是不是位置不好,看不清,小竹竹腻歪了?”
“位置很好,我看够了。”垂下眼帘,父皇不断咽下酒水的情景却挥之不去,一股比寂寞还要难受的情绪逐渐明晰起来。
“看够了?小竹竹可要想好了哦,这看一次可要管好几年呢,草民可没这个闲工夫再抱着你满皇城的找你父皇了。”
“真的,看够了……”很难受很难受的哽咽汹涌到喉头,只能转身把脸埋进师傅的怀里,父皇举杯的动作不断闪现在眼前,心里开始隐隐约约地痛起来。
父皇,父皇啊……父皇是不是,比自己还要,更‘一个人’?
在寿辰的宴席上,一个人出现,而后微笑示意,走过场,将臣子敬上的酒一饮而尽,直到再也忍不住了,就找个借口离开。
自己的父皇,不是,这个样子的……“小竹竹,叫我‘师傅’吧。”
“嗯,啊?”
“你老爹不只是这样的,我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带小竹竹找老爹,但是小竹竹可以自己找。叫我师傅,然后我教你怎么找。”
“……”
“否则我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师傅。”
“哎,乖徒儿——”
“哎,乖徒儿——”真切的声音映入脑海,还有点点的温和,不是尽欢四年的初次称呼了。
逝水从回忆中挣扎出来,闷闷地回言:“怎么了?”
“小竹竹在想什么啊?为师已经把手伸进小竹竹的中衣里面了呢,还是没有反应啊。”一品红狡黠又认真地在逝水胸前划着圈,璀璨的瞳眸一闪一闪的。
逝水眼神一冷,而后毫不犹豫将手撑在藤椅上,不顾一品红的纠缠便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因为寒冷而痛苦地拧起了眉。
“小竹竹怎么能,这么狠心地对待为师呢?”一品红裹紧斗篷,探身在地上摸索着先前弃之不顾的手炉,嘴里还不甘不愿地碎碎念叨着。
“我还在思考着要不要去找冷水的问题。”逝水伸手盖好外袍,而后理了理狐裘。
“不——要!”一品红一声惊呼,而后把手炉捧进怀里,缓缓地,舒服地呻|吟了一声,抬眼看着逝水,眨了眨眼问道:“三个多月没有出宫了,逝水有没有想小栗子了?”
“有点,但是我还在想,怎么跟父皇开口。”逝水并未惊讶于话题的转换,只是斜眼看着一品红的动作,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
“这个办法想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