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嘤老远就看到窜来窜去的谢源和阿昭,他们可真是威风,老在帐篷顶上跑,愣是不肯下去,避箭的姿势也很潇洒,只是身上扎得不太好看罢了。她大喝一声,却突然发现东面沙雾腾腾,被咬得衣衫褴褛的陆铭和盗曳在她开口之前,就连滚带爬躲进了营地。那群狼像是说好似的猛地一转向,冲向他们来了。
五百步。
三百步。
一百步。
雪姬咕噜着流着涎水。闻到血气它兴奋得很,对着天空又叫又咬,嘤嘤都快勒不住它了。她奇怪龙夜吟居然一声令下都没有,战马都有些急躁,但骑枪如林,顾自岿然不动,像一座静默的钢铁丛林。
“龙头头你行不行啊?!它们冲过来了呀!”
龙夜吟接过了绘着倒悬玄龙的大旗,钢制枪锋猛地下扎,然后面对着冲刺的狼群居然一跃跳下了马。
嘤嘤有点糊涂了:“你……”
“好久不见。”
龙夜吟的声音没有什么波澜,但在静默的夜空里传出老远。背后的龙骑军也跟着他干脆地下了马,但是没有人抽刀。狼群像是没有看到这一支游军,在几十步开外匆匆擦过,露出狼群背后的蛮族汉子。为首的年轻人骑着一匹高大的朔北马,头发扎成了很多很多小辫子,脖子上挂着一串兽牙项链。雪姬和嘤嘤同时闻到一股充满凶蛮的血腥味道,那是驰狼的味道!
片刻间狼群像风一样卷着去了,蛮族骑手径自到龙骑军阵前下马。那个年轻头领走上前跟龙夜吟一击掌,“营地里不对劲,起了怪雾。”
龙夜吟淡淡地应了一声。
然后两人在嘤嘤诧异的眼光中同时转过头来,阴恻恻地盯着两个小姑娘。
“人这是都走光了?搞什么名堂?”谢源蹲在房顶上警惕地环顾四周,“该死……哪里是出口?!”
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雾,乳汁一样浓厚地铺天盖地而来,阿昭拔出腰上的一支箭,闷哼了一声,谢源随手把回生扔了过去。
两个人跳下营帐。谢源随手执起一支松明照向四面,明明灯火煌煌,却看不出五步远。阿昭低声道了句不好,恐怕是入了布好的阵中。
“真有这种东西?”绯瑞云在脚边蜿蜒如蛇,谢源冷哼一声,“长见识了。”
“谢左使,来的是什么人,你真不知道么?”
“原先以为是冲着我家小孩来的,现在看来,大概没那么简单了。”谢源忧心地摇摇头,擎着火把撩起帘幕查看。几十号人的营地,驻地能有多大,但裹在雾里至多也只能看到两三个尖白的小角,走近了帘幕中竟似无穷无尽。他们既没有碰到陆铭和盗曳,也没有找到两个姑娘,蛮族人显然都已经弃营而去。
不多时谢源便放弃了,闻着空气里湿重的怪味皱眉:“你确定陆铭和盗曳都进来了?”
“一定在里头,我亲眼看到的。蛮人和狼看来都撤走了,花那么大工夫布阵没理由把他们剩在外面。唉,这次可完蛋了,就指着龙哥能早点过来……”
“不要说丧气话。”谢源淡淡地呵斥。他对术数一直抱着非常仰视的心态,在他看来,中国古代术数和近现代科学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认知系统,但也仅此而已,让他去破阵简直跟痴人说梦一样。但谢源也没有办法把希望托付在一个并不相熟的人身上。但看龙夜吟冷冰冰捉摸不透的样子,不见得有多靠谱。谢源侧头看阿昭嘴唇青白,看来伤势不容乐观,索性叫他席地休息。“稍安勿躁。我们俩没可能有什么共同的仇敌,花这么大阵仗不至于就单单为了困死我们。术法不会长久,我们只管等着,看他有什么欲求,到时候再走一步看一步。”
四十七、窝里反目兄弟拔刀
阿昭应声,谢源多少也有点疲乏,靠着他坐下。松明昏暗的光把雾霭染成点点姜黄,更深的黑夜却像一匹涌动的裹尸布,呼啸着裹绕在两人的头顶、身边。
无声无息,连松明的哔啵声都不曾有,时间恍如被雾气溶解了。
沉重的静谧一直没有被打破,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睡意汹汹而来。谢源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他很想清醒,但是眼前走马观花地看到许多人和事,每一个场景都像露水一样莹亮发光。
渐渐的他失却了他的眼睛,被一股怪力整个地扔进到回忆之中,与那些场景合二为一。他好奇地摆弄着自己的身体,在那些无穷无尽的放大了的片段中穿行,起先背着手看得津津有味,但越走,就越觉得急躁莫名——他能觉察到自己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近在眼前的,紧迫的。他开始在回忆的牢笼中奔跑,但没有出口……
眼瞳紧缩,谢源粗喘着睁眼。
绯瑞云松了口大气,摆头晃尾,噗一声瘫倒在他胸口。
眼前还是汤粥一般浓厚的白雾,但里头有什么在诡异地涌动,将沸未沸。
沙沙。
脚步声。
谢源几乎想都没有想就一个挺身,提纵到一丈之外,原本自己坐的地方噗插入一柄朴刀!
谢源瞳孔紧缩:“你醒醒!”
阿昭捂着腰间的伤,只看得见鼻翼扇动,却看不清神色。他把那柄嵌着金豹豸的朴刀提起来,动作迟钝,恍如行尸:“哥哥……不要走……留下来……”
他抬头,露出大恸的神色。
谢源一惊,发现那双时常带笑的眼竟如瞽目,缩成瞳仁中央细细的一点。
就这么一眼的工夫,阿昭提刀猛冲,跟方才的迟钝完全两码样子。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