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甲子」
一甲子……六十年……赵禁眼眶泛红,喉结上下抽动了几下:「萧衡,你疯了,你疯了么?六十年,你现在多大了?少了六十年你还能活几年?!」
「小禁,没关系的,」萧衡拉住他安慰道:「六十年而已,我还不到三十,如果原本可以活到一百岁的话,我还有十二年呢……」
「十二年,十二年够干什么!萧衡,你好傻啊!」赵禁抬头,萧衡温和的笑容就在眼前。怎么还能笑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晃着他不停地问:「值得吗?你为谁这样做?你为什么这样做?把今后的人生全部葬送了,值得么,值得么你告诉我啊!」
「值得啊,」萧衡说:「我终于有力量和江庭赭抗衡了,本来保护南方的安全,就是是我的责任……」
「责任?」赵禁眼泪就流下来:「那你自己怎么办,你自己的人生呢,你的幸福呢?你都不要了么?」
萧衡低头笑笑:「我这一辈子,还会有什么幸福可言……」
赵禁听得心痛欲裂,一把抱住萧衡嘶声大哭:「你怎么可以这么做!这个世界上我只剩下你了,现在你也想要丢下我么?你死了我怎么办?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师父啊,萧衡……」
萧衡的眼眶也红了,把赵禁从怀里拉起来帮他抹掉眼泪,看赵禁止不住流泪,他又轻叹一声说:「其实你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的,我们都知道,我这一辈子只能这样了。小禁,别哭,别难过,我都没有感觉到痛苦,你不用替我痛。」
赵禁抬起头,抽噎道:「萧衡,你好傻,真的好傻。」
「我知道……不过你好歹是我徒弟,可不可以不要说得那么直白啊……」萧衡开了句玩笑,继而认认真真地看着赵禁的眼睛说:「小禁,去京城找无心吧。跟他解释清楚。无心是通情达理的人,他应该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的。」
「我才不去!」赵禁赌气:「他不肯相信我,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他居然还能冤枉我……」
「小禁,无心可能是一时胡涂,也可能和上次一样有什么难言之隐的,你看,他连跳崖都敢和你一起,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没有机会了,也要到了京城再次见了他才知道。难道你喜欢无心的心思真的就只有这么一点儿,连去查明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当然不是,」赵禁苦笑着侧过头去:「我只是怕……」
只是怕无论怎么说他都不相信,只是怕他冰冷而防备的眼神,只是怕他会突然说出来「你根本配不上我,干什么总是缠着我」这样的话。
「别怕,」萧衡拍了一下赵禁的头:「想想无心曾经为了你做了多少努力,勇敢点。」
赵禁被萧衡一下拍笑了。
「其实作为你师父,我真不该建议你去那里,京城不比洛京和平,而且整件事情的背后,可能有人在阴谋着什么。可是,你是还可能幸福的人,不可以轻易放弃希望。小禁,如果你觉得即使和无心死在一起都不比分开更令你难受,那就去吧。」
赵禁点点头笑道:「多谢师父教诲,徒儿受益良多。」
「客官~面来了~」沈枫悯很小声地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笑眯眯地走进来:「哎呀,萧衡你醒了,怎么办,这里只有我和赵禁的份耶……」
「其实我正准备告辞了……」赵禁站起来,却被沈枫悯挡住:「开玩笑的,当然是你们俩一人一份。给我吃完再走,我亲手做的呢,当今皇上都曾赞过味道天下第一,不信你试试。」
于是赵禁被迫留下来吃了一碗面,其间不免又问了一些宫中的往事。沈枫悯毫不避讳,大谈当年大家如何宠那如今是皇帝的小皇子,并称其为「忘恩负义的小兔崽子」。
萧衡给了赵禁郁沉影在京城的住址,并嘱咐他一切小心。当日下午赵禁就辞别了洛水山庄,冬季北方的严寒更甚,但是赵禁马不停蹄,一心只想快点到京城见到无心。
赵禁之前没有来过北方,一路上古木参天,树鸦啼叫,极为苍凉而开阔。可南方的婉约与秀美完全不同,让他心里有些忐忑,凛冽的狂风吹得脸颊干涩而疼痛,沿途客栈和酒肆,栈道和行人匆匆掠过,都显得萧条而阴沉。
四日之后,赵禁终于到了皇都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