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变故来得这么突然,徐福怔了好一会儿,才握着手中的竹简转身走了出去。
嬴政此时已经站在门外了,神色冷漠,见徐福出来,这才挪动步子迎上了他,之后自有内侍进门去处理接下来的事务。嬴政连多问一句也没有。徐福敏锐地察觉到,嬴政似乎的确很不待见那老太卜。
嬴政注意到他的目光,低声道:“父亲认华阳夫人为母后,受夫人影响,孝文王属意父亲为太子,老太卜对孝文王言,父亲不能做太子,恐为秦国带来战乱祸患。后我与赵太后自赵国归来,老太卜便指着我道,此乃战乱祸患之源。”说到此,嬴政轻蔑一笑,“他倒也未曾说错,日后的战乱,还多着呢。”嬴政的眸光冷了冷。
徐福沉默了,只是安抚性地覆在了嬴政的手背上。
当时归国后,嬴政是何等地位?恐怕没几个人瞧得上他。原本嬴异人的位置也坐得不稳,全靠华阳夫人吹吹枕边风。老太卜站出来一指责,卜筮之言本就受重视,那耳根子软的秦孝文王会做什么,徐福虽然不知,但也能猜出个中肯定有不少波折。年少时的遭遇总是格外刻骨铭心的,嬴政会记仇也并不奇怪。
嬴政好歹也未对那老太卜做些什么。
徐福回想一番老太卜与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他对自己倒是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他或许只是将卜筮之事奉为至高,所以一旦卜得什么,便会直言不讳,却不知他的举动会给嬴政带来多少麻烦。
徐福感叹一声,自己还曾经说过嬴政绿云罩顶呢,不过自己的运气可就好多了。
老太卜这一死,太卜署中便隐隐有人猜到,日后什么祭祀大礼,应当都由徐福做主了,说不定以后就连朝中官员,也要对徐福礼遇有加。这些人哪里知道,自从徐福在小朝时玩了那一手之后,便已经令不少官员对他万分礼遇了。
秦王政十二年,吕不韦旧日家臣、门客偷偷在蜀地祭拜吕不韦。
众人皆以为时日已久,嬴政定然已经将吕不韦之事抛在脑后,谁知晓他们刚刚祭拜后的第二日,便有消息快速递到了嬴政的跟前来。
嬴政大怒之下,下令,吕不韦旧日家臣、门客之中,若是秦国人士,俸禄在六百石以上的官剥夺其爵位,迁到房陵;俸禄在五百石以下而未参与哭吊的,也迁到房陵,但不剥夺爵位。若是他国人士,则是直接逐出秦国。并严令,此后若是有与吕不韦、嫪毐一样的人,便将他的家人都充作奴隶,再不得做官。
命令一下,吕不韦和嫪毐的那些旧臣们,惶然大乱,朝中上下再一次领会到了嬴政的铁血手段。
……
宫人小心地瞧着面色冰寒的嬴政,端着食物的手抖了个不停。
吕不韦、嫪毐、赵姬。
哪怕已经过去近三年了,宫人们都心中知晓,这三个名字提起来是要触怒王上的。他们心中暗暗叹息,怎么偏偏有那么不长眼的人呢……
最近日头烈得很,瞧着瞧着便是入夏了,宫人们往殿外瞥了一眼,徐奉常怎的还未归来?
正暗暗念叨着呢,就见那头不紧不慢地走来一人,身后还跟着两名内侍。
宫人们松了口气,心中焦灼地等待着,总算等到徐福跨进了殿中来。
徐福捋了捋发丝,刚才风大,险些糊了他一脸的头发。
今日在奉常寺中他也听闻了嬴政下令的事,知晓嬴政此时心情定然好不到哪里去,何况夏日心情本就容易浮躁,他顶着烈日走上一遭都觉得心里难受得要命。
宫人们忙送上清热解渴的汤水,入口凉爽。
为了让嬴政也进些食物,徐福挥手让宫人们退了出去,然后十分厚脸皮地含着汤水,将嬴政扑倒了下去,就这样喂给了嬴政。若是有宫人在侧,肯定脸色爆红,恨不得夺门而出,不敢再多看一眼这面前的暧昧qíng_sè画面。
嬴政原本绷着的面容,顿时就松缓开了,他刚要翻身将徐福压下去的时候,徐福面色不改地对他道:“等会儿汤水要打翻了……”
汤水若是淋了一身,那滋味实在不好。
嬴政只能松手起身,将那汤水端过来喝了个干净。
搁下青铜器皿之后,嬴政正欲将徐福再次按下去,目光却不由得落在了徐福的脸上。
虽然看上去还是俊美的一张脸,气质也未曾有丝毫改变,但是嬴政敏锐地发现,他的眼睛有些肿,面色上也隐隐透着倦色。徐福很久都没休息好了。心中顿时心软下来,嬴政便只伸手将徐福揽到了身边坐好,倒是未再干出其它的事来。
“事情有头绪了吗?”还不待徐福先来安抚嬴政,嬴政倒是先开口关心起了他。
徐福摇了摇头,一想起这事儿他就觉得脑袋疼。
老太卜撒手一走,徐福当时就觉得自己肩上似乎落了个重担下来。转眼已经是秦王政十二年了,轮到月末卜筮的时候,王柳磨磨蹭蹭到他跟前交了个竹简,说是卜出有大祸,但是更详细的却是卜不出了,徐福问他何处有祸?是什么祸?王柳一概不知。
徐福只得包揽过来,自己再进行卜筮,偏偏徐福折腾许久也毫无头绪,等入了夏,天气炎热烦躁,更沉不下心来了。
徐福没事儿便只有翻阅老太卜留下的竹简,不过也未能获得什么醍醐灌顶的效果。
拖来拖去,都一个月了,徐福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之前那样困顿的状态,就跟整个人使用过度了一样,想要卜筮个结果出来,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