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宥廷赶到见面的地方,就在东郊的工地。
工地上的毛坯高楼都已经高高建起,几盏高挂的照明灯打着刺眼的灯光,照出一片没有人气的空荡。
郑宥廷一踏进这里,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他没有感觉到本该在工地守夜巡视的工人或是狗叫声,像这样的地方,为防止别人偷盗施工器械或是建材,都会有几个人带着狗轮流看着。
不过,郑宥廷眼下来不及计较这么多,过大的惊喜,让他毫不犹豫地直奔目的地而去。
远远在前方大楼的昏暗二楼看到隐蔽在背光处的他要找的人,郑宥廷收回眼神,几步飞奔后一脚踢在墙上跃起,一手撑着未装窗的水泥窗棱,跳了进去。
“厉队,你没事——”
被几支枪口对准的锐利杀气,让郑宥廷的声音猛地停住。
在窗外的照明灯下,郑宥廷清楚地看见距他不远的厉涛脸上愧疚而悲哀的神情。
几盏强光手电照亮了室内,将躲藏在黑暗中无声的其余人都暴露而出。当头的周二看着郑宥廷,冷笑着道:“果然是你!任佑你真是好大的本事啊!如果不是你的好同伙把你捞出来,我还真不知道苏老鬼什么时候也成你们这些王八蛋的爪牙了!”
郑宥廷牙根紧紧绷起,他依然是那样的面无表情,但曾经作为特殊小队队长的厉涛看到了他眼里闪过的那丝错愕和冰冷。
郑宥廷看向了周二,默不吭声。
周二抬手,双掌合击,鼓掌的声音在四面围墙的空荡室内伴着强烈的回应响起,“真是好能耐,事到临头眉头都不皱一下,我周二不得不佩服你!怪不得有本事连我那疑心疑鬼的老爹都能叫你骗了个团团转!”
见他还不说话,周二冷笑了一声。
他挥了挥手,便有几个持枪对准郑宥廷的人上前将郑宥廷制服住,另外几个人的枪一直对准着他,还有暗处没有现身的狙击手,可见周二为了抓住他做了怎样齐全的准备。只要他稍有异动,周二的人立刻就将他击毙在原地。
郑宥廷没有做无畏的困兽之斗。他被束缚了双手,绑在椅子上,连贴身藏着的三把匕首,都被搜走,身上一点防身的武器都没有。
周二几步上前,一脚就踹在了郑宥廷胸腔上,“你真他妈的好本事啊!敢把我们周家当猴耍!哼,你看看你面前这个人,以为你们能骗我们多久?啊?他厉涛再怎么能耐,也就两天就被我撬开嘴,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比他硬多少!”
周二又泄愤地在郑宥廷腹部上猛击了几拳。
相比起周三,周二长相粗矿却比周三不知有谋略和心眼多少倍。他一向来得冷静很多,是不易被激怒的,但是今天,他简直气疯了!
这么一个毒瘤就在他周家的大本营里头!跟在老头子身边做事不说,甚至老爷子这么多事情都逐步地要交给他!这个人伪装得天衣无缝,把他们周家人全都耍了!
这些年周家屡屡不顺,肯定少不了这小子搞的鬼!
还有那个该死的苏老鬼,到底是不是厉涛所说的那样和这些国家派来的卧底勾搭在了一起。他还保持着谨慎,没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告知周老爷子。一是怕郑宥廷得知风声给逃了,二是苏老鬼和周家的合作几乎是从周家做军火买卖就开始了,彼此掌握住太多对方的把柄,他也不好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就轻举妄动。
可,郑宥廷他是势必要拿下的!能不能逼问出什么不要紧,留着他一条狗命,就是周家和苏老鬼谈判时坐地起价的底牌了,或者,用这条命直接将埋在周家的毒瘤都引出来,连根拔起!
周二泄了点火气,才退开一步,把厉涛推向郑宥廷的方向。
“我的刑堂堂主,去,让我看看你的本事,除了道上的法子,让我见识见识你们卧底平时是怎么审讯别人的啊!去啊!”
厉涛浑身颤抖,在周二的又一声暴喝中,捡起了地上的一根废弃的钢筋,站在了郑宥廷面前。
郑宥廷抬眼看着他,看他手指都在发抖,眼泪也在掉着,可还是听了周二的话,将那根钢筋对准自己左手手指的一处,狠狠砸了下来。
那根钢筋不过一支粗细,刮破空气的力度尖锐刺耳,打在手指上时,郑宥廷疼得脸色霎时一白。
周二见厉涛识相地没留情,满意一笑。
“继续,看看你能不能从他嘴里抠出点有用的事。”
郑宥廷闭了闭眼睛,忍住心中被背叛的震惊和痛苦,终于开口。
“为什么?”
他问厉涛。
在看到他暴露后生死不明的通知后,郑宥廷是痛心的。在接到他的电话后,听他敲打着自己逃出来要他秘密见他的消息时,郑宥廷是由衷地为他庆幸。
他甚至想都不曾想过这个人会背叛自己的丝毫可能性。
与其说他是信任着同伴,不如说,他相信着他们心目*同的信仰,他们曾经共同为之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的信仰与使命。
但这一刻,那无坚不摧的信仰仿佛在顷刻间随着厉涛用组织教授的手法将钢筋砸在他手指关节上带来的痛苦,在崩溃。
郑宥廷问他,为什么。
厉涛满脸泪水,他似乎因为这一声为什么而痛苦到无法支撑的地步,跪在了郑宥廷面前。
他涕泪横流,抖着声道:“别怪我,任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老婆被□,我不能看我儿子被砸下楼,他还没满周岁,还那么小……他们都是无辜的,我不能……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