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被袭击的入江反手用力捶在手机屏上,接着是什么材料碎裂的声响,犯人醒来时眼角还弥留魅惑的视线,那仿佛狩猎者的自信和残忍笑意,再一次告诉折原昨天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噩梦。
收起了平日里愚蠢的笑脸竟给人新奇的诱惑力,折原深深为自己无能的想法感到悲伤。
“对不起,我会赔给你的。”
“你要赔给我的只有这个?”
“什么……”
折原扶着墙慢慢挪到门边:“腰好痛。”
“要帮忙抱你去浴室么?”入江坏心眼地往后枕在床头。
“你如果从阳台那边跳下去我会开香槟庆祝的。”
“处理不当听说会发烧……”
“去死。”
浴室门关上,入江凝视着单调的天花板:想对你一直温柔下去的,可是我斗不过自己的嫉妒心。这就是麻奈曾说过的独占欲么?仅仅是听到别人口中的折原就不能自制地猜忌着,说到底只是太没有自信,害怕折原和其他人存在着联系,而那些联系是自己切不断也夺不走的。
但毕竟最先喜欢上的人,就是输了。
所以哪怕是被打上死缠烂打的标签,也想要得到这个人。
“无论什么都可以赔给你,在那之前折原先生还不肯给我答复么?”
隔着模糊视线的毛玻璃,水声也夺取了听觉,一片玻璃的厚度,却营造出话语根本无法传达般的困境。
电容屏上扩散的裂痕纠结零碎,仿佛永远不能修复好的内心,折原抚摸着触感变得怪异的屏面,第一次如此厌恶自己的心。一味回绝着外界的好意,至今为止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认真地接受一个人。说一句“想和你在一起”原来是这么艰难的事情——因为折原还是弄不清自己对入江究竟抱有怎样的感情。不喜欢怎么可能任由他胡闹到在自己身上留下印记的地步;但是喜欢……有喜欢到能回应入江期待的程度么?
太矛盾了。
母亲的话,会要我怎么做呢……
——真是无聊的问题,母亲会给出的解答不是几年前就心知肚明的么。
“我……”
入江的表情看起来好像紧张得心跳都停止了,明明是会露出野兽眼神的男人。
“我答应你。”就像对过世的母亲开战一般,罪恶感涌上心头,满满的快要把氧气从体内赶走。
“啊,那我能以男朋友的角度问你一些事了。”前一刻还是等待期末成绩的小学生,战战兢兢得连呼吸都静止,在听到折原的回答后入江没有表现出放松和开心,却摆出冷峻的脸色把折原手下的手机残骸夺走,“连教授和你曾……”
“你脸变得比翻书还快。”折原挥挥手制止入江的疑问,“和连先生扯上关系是我学生时代最大的失败。”
“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很糟糕的威胁。连先生大概属于变态,本身不是同性恋却喜欢研究同性恋。”
“他不是把你当研究对象了吧?”入江突然觉得自己就像连的同谋。
“你说对了,我和他第一次见面就得到了‘折原君相当适合被同性疼爱呢’的侮辱性评价。”说着折原手里削皮的小刀狠狠地扎进胡萝卜肉里。
“……胡萝卜是无辜的,你再扎下去就要变成酱了。”
折原把被扎得差不多只剩残渣的胡萝卜丢进垃圾桶:“你觉得他无辜是因为你没遭遇过一个人跟踪你、胁迫你,目的就是要你变成可以让他研究的‘兔子’。”
“不不我指的是胡萝卜。”
“我做出的最后抵抗是拿剪刀抵住他的喉管,但这家伙比我想象得还要无赖。”
“告诉我你的一切或者成为杀人犯,两选一么?”
“你为什么会知道?”
“换了我肯定这么问啊。”
“我还是杀了你们俩比较好。”
入江适时地结束连的话题:“能说说你母亲的事么?”
折原吞下最后一口食物,神情有少许落寞,他还记得在对连说出自己身世时那种浑身战栗的感觉,折原始终觉得自己并不是不幸,但和平平静静的人生又差得太远,母亲给予的和没收的东西,不知道该怎样堆积砝码才能够平衡,所以这一次他还是选择了回避:“给我点时间。”
“看来我也要想点卑鄙的做法来强迫一下你呢。”入江尽力使自己看起来毫不在意地摸了摸下巴,距离看到折原的真心还需要转多少个弯?
“你敢。”
“上街去吧、你的手机……”
感觉到入江对自己称呼的明显变化,恋爱大概远没有折原想象的那么神圣,只是个无比肤浅地破坏一层纸的关系。他一直以来避之不及难道真的只是自寻烦恼么?
把手机残骸和电池分类,折原抓起入江一只手,被毫不犹豫地反握——没有自己这么细长的手指,突起的关节却使得手看起来更漂亮:“你学过弦乐器?”
“诶?”
“指关节特别骚,还有指腹。”折原的食指在入江紧握的拳里轻轻摩擦一遍他指腹上的茧,“母亲是比较喜欢弦乐器的,但我吃不来这个苦。”
折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会怎样挑动入江的神经:“我可以当做被夸奖么?”
“本来就是夸奖。”
“稍微有点高兴呢。”说着在折原耳边印上一吻,感觉到对方的颤动后满意地牵着他走出玄关。
……一定要买个直板手机随时随地砸死他。
“我还有邮件要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