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虚虚牵住百里屠苏的手,向前轻轻一挥,整个乌蒙灵谷瞬间便被明光照亮,原来竟是那些无所不在的古老图腾感应到神力,齐齐溢出光华,在半空中交织出夺目光影,如虹如霞,美不胜收。村民们衣襟袖口发带上的图纹也发出亮光,将每个人牢牢护住,而光芒落处,妖化的焚天门弟子尽皆哀嚎连连,身体被熔作一阵青烟。
雪白的圣光渐渐变得温和起来,如水如月,如云如雾,又像是婴儿初生时吮吸的母亲乳汁,甘美温柔。原本已被摧毁的结界又重新出现,容人进出的隧道瞬间消失,重被土壤、岩石和草木填补。细碎的白光落下,化作万千点流萤,陨落如雨。先前被雷火焦焚的花草如逢甘露,重焕生机,人们身上的伤口也奇迹般开始愈合。
创世上神惊鸿一现,转瞬又悄然隐去,幻影消散成烟,无迹可寻。冰炎洞外的女娲石像又沉沉合上了双目。
而屠苏眼中赤色褪去,重现清明,身体陡地自半空坠落。陵越适时地飞身上前,张臂将他接在怀中,飘然落下。
百里屠苏意识清醒过来,见自己被陵越抱在怀里,不由两颊发热,轻咳了一声。陵越松开手,屠苏顺势稳稳站起,扬首朝天上望去。巨蛟停在浓云之中,静静蛰伏不动,屠苏对陵越低声道:“师兄,帮我护着他们。”言罢一手持天蛇杖、一手握剑腾空而起,浑身化作一道明锐凛冽剑意直向巨蛟冲去。
黑蛟身上鳞片冒出金色光芒,巨目中电光大作,长嘶一声,顿时化作人形。玄衣墨发的男子冷冷看着直袭而来的剑气,从容不迫地向后飞纵。
“你要杀我吗?太子长琴。”郁璘深深看着他,缓缓道。
百里屠苏因他这一声呼唤,脑中骤痛,只觉身中命魂四魄开始不安地颤动起来。他眉头紧皱,强压下乱窜的真气,冷声道:“太子长琴早就死了,我不是他!”
“呵呵。”郁璘仰头大笑,笑声中却有悲痛之意,“没错,太子长琴早已死去,你不过强占了他的魂魄。你不过一介凡人,如何配有他的魂魄?”
“你究竟是何人?”百里屠苏凌空伫立,与郁璘遥遥对峙,流云长风自他身畔浩荡而过。
郁璘玄衣翻动,长发飞扬,那模样极是狂狷恣肆,“你不记得我了么?那你可记得悭臾?”
百里屠苏蹙起眉头看着他,道:“悭臾与太子长琴千年情谊,前缘至深,自然记得。”
“千年情谊,前缘至深?”郁璘眸中尽是不甘之意,“太子长琴被罚下天界,又因悭臾之故无辜丧命,而悭臾被赤水女子献收为坐骑后愈发懦夫,至死也不曾去寻他下落!这样的好友,要来何用?天界苛待太子长琴,又有谁替他复仇!”
“你……究竟是……”
郁璘逼近他身前,声沉如水,道:“榣山一别已是千年,你真的不记得我了?长琴……”
百里屠苏死死盯着郁璘,刹那间,一些上古往事浮光碎影般在眼前闪现——
“郁璘,可曾见到悭臾?”温润俊秀的乐仙抱着古琴,端坐在榣山水畔。
小小的水虺探出脑袋道:“悭臾还在湖底打盹呢!”
乐仙优雅弯唇,淡淡一笑道:“也太懒惰了。你帮我喊他起来,就说我今日作了新的曲谱。”
“……长琴,不如你先弹给我听……”
百里屠苏蓦然抬眼,目光灼灼投向郁璘,“榣山……水虺……五百年化蛟,千年而化龙……如今千年已过,你是因为太子长琴才……”
郁璘不再说话,忽而抽身疾退,一转眼间化身作四爪黑蛟,身周雷霆激绕,挟风带雨。巨蛟电目大张,居高临下地看着百里屠苏,沉声道:“太子长琴命不该亡,该死的是天界那帮虚伪的神仙,等着看吧,总有一日我会让他们统统付出代价!”
“后会有期,百里屠苏。”郁璘直上青云而去,倏忽便不见影踪,随后云破天开,万丈朝阳笼罩四野。
陵越静静立在原地,遥望苍天相候。熟悉的身影翩然落下,他眼明手快地一把将人搀住,屠苏满眼疲惫之色,软软偎在他颈侧,连带着拖着陵越一同跪倒,“抱歉,我实在撑不住了。”
“没事了。”陵越拍拍他的后背,低声道。
☆、山有木兮木有枝
经此一役,乌蒙灵谷的人折损不多,巫卫们却大都身负重伤。百里屠苏稍作休息,便亲自为众人运功疗伤,大夫问诊调药时,他亦是一刻也不曾歇过。陵越几番欲开口劝慰,但见他眼中坚定神色,终是作罢,只在一旁默默相助。
由于栈桥被毁,村中一些壮年男子便聚在一起修缮路桥。陵越走出屋时正是向晚时分,日影西斜,断裂的栈桥已搭好了大半,夕阳仿佛给屋顶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轻纱,水面上碎光跳跃,四下里十分静谧安宁。
风羽坐在石阶上,赤露于外的半边肩膀缠着绷带,眉间忧色甚重,他抬头看见陵越,开口便问寄书伤势如何。凤寄书被雷电所击,伤情最重,一直未能转醒,陵越不便明说,只宽慰了他几句。风羽更是忧急,又不敢贸然闯入打扰,只能在屋外不住徘徊,陵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被烛火映在窗纸上的淡淡身影,皱眉叹了口气,便自行离开了。
直到明月高升时,房门上避风的软帘才被人掀开,百里屠苏从屋里走了出来,风羽眼神一亮,立时迎上前去,急急问道:“大人,寄书怎么样?”
百里屠苏鬓边仍有细汗,眸光却明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