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不再做声,但是焦虑感却愈发强烈。上一次水银显得这么虚弱的时候还是在刚刚识破他的身份以后。水银向后仰靠在礁石上,皮肤的光泽暗淡了很多,眼帘轻轻合着,像是疲惫不堪似的。唐逸感觉心里发慌,想要伸出手去触摸水银,可是手指在距离水银只有一厘米的距离时停了下来。唐逸暗暗叹了口气,打开对讲机,试着联系其他队员。
然而呼叫了半天也没有回应,耳麦里面一片寂静。
唐逸担忧地看着一动不动的水银,简直要怀疑海妖是不是还活着了。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眼前银白色的人影是唯一的存在。唐逸怔怔地看着他,思绪不知不觉飘回到那个疯狂又痛苦的晚上。紧密的拥抱,交融的汗水,唐逸从未觉得离一个人这样接近过,从未觉得自己内心那个一直空洞的角落被如此充实地填满过。
直到那个人喊了别人的名字。
【如果我是唐雅就好了……】莫名其妙的思绪在他脑海里闪现了一瞬,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害怕的感觉袭上心头,唐逸忍不住摇了摇水银的肩膀。海妖银白色的睫毛扑朔两下,缓缓张开,疑惑地看向唐逸。
“额……你还好吧……像死了一样……”
水银无语地看着头盔里那张有点儿惶恐的脸,不知道那个脑袋里面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海妖叹息一声,“别担心,我只是恢复一下体力。”
两个人忽然无话可说,尴尬的静默缓缓蔓延。
水银忽然动了动,面向着前方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发出一阵阵渺茫低沉的吟唱。那歌声化作无形的波纹向着八方上下扩散,撞击在不同形状的石头上再返回来,源源不绝流入海妖和唐逸的耳中。唐逸只觉得歌声缥缈动人,却不知道这些声音听在海妖耳朵里了可以形成一幅声音地图,就如同声呐的效果一样。水银大概感知到了他们附近的地形。这里仍然属于马里亚纳海沟的起始点,深度距离海面只有不到一千公尺,原来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距离海沟底部这么进了。
此时,他忽然“看”到了深渊中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块头很大的巨石,大约有十几米高,几何的形状看起来倒像是块石碑,半截都埋葬在沙土中,而裸露出来的那半截上似乎刻着字符一样的东西,经历过无数风霜年月的冲刷,却依然依稀可辨。
在这种没有多少生物能够生存的地方,为什么会有石碑?而且还那么高大?
水银蓦然感觉到一阵心悸。
“下面有个东西……”水银呢喃道。
唐逸一时间搞不清楚他在嘟哝什么,“啊?!”
“我要下去看一看。”水银仿佛着魔了一样,连解释也不多说一句,直接纵身跳了下去。唐逸整个人都懵了,“你他么逗我?!喂!!!”
水银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已经变成了一个迅速下沉的小点。唐逸摸索着趴在悬崖边上,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你想自杀啊?!!!那下面的水压会把你压成鱼干儿的哎!!!”
水银并没有理他,不顾一切向着海沟底部游去。唐逸焦头烂额,他担心如果自己跟下去,万一抗压服撑不住,自己就要跟着一起变人干儿了……
片刻后,他低声骂了一句,还是一跃跟了下去。
他们原本藏身的地方距离海底已经不是很远了。深渊的底部极为宽广,两道高高的山壁横在天涯两侧,唐逸的手表光线射出去竟然都照不到对面的石壁。底下怪石突兀、地势起伏,光线扫过时影影绰绰,一些灰色的怪鱼受惊一样四处逃窜。水银就站在一块形状十分规则的石头旁边,正凑近石头的表面细细看着什么。
唐逸不敢开灯开得太久,怕引来某个头上挂灯笼的怪鱼。他摸黑降落在水银身旁,有些紧张地感觉到身上的防护服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是有点儿不堪重负了一样。
水银的情形也不好,他呼吸困难,似乎要用手撑住那看起来像个纪念碑一样的怪异石头才站得稳。唐逸凑近了问,“你在看什么啊?”
“这里……曾经有过文明……”海妖呢喃着,声音有些轻飘飘的,有点儿像是在说梦话。
唐逸皱皱眉头,自从他们在海底扎营以来,水银不正常的时候就越来越多了。成天盯着海里的某个地方发呆,要么就是对着鱼嘟哝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就连别的海妖也不是很理解水银是在干嘛。
如今存活的海妖都是在饲养大厅里驯养的,除了本能的对海洋的向往之外,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与鱼类交流。
但水银怎么好像毫无障碍呢?
这会儿又在这儿不要命了一样发神经。不知道海妖是不是也有精神分裂症这一类心理疾病啊?
唐逸把头盔的灯打开调到最暗,也趴在那足有两个人并排那么宽的表面平整的石头上细细看着。那上面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字符一样的东西,但并非英文字母,也不是任何他见过的语言。
确实是有点诡异……在这死亡之谷里,竟然立着一块碑?
这里之前有没有人类涉足过都是问题啊……
“这上面写了什么啊?”唐逸用笨重的手套摩挲着那些浅浅的凹陷。
“我也不知道。”水银嗫嚅道,“我不认识这种语言。”
“那你看个毛啊?!”唐逸翻了个白眼,转过脸来,头盔上淡淡的光明推开了一些黑暗,他眯起眼睛,发现左前方隔着十几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