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小王子巴秃猛可知是明军使诈,连下几道命令才止了这骚乱,待燃了火再看时,明军已逃得不知去向。巴秃猛可料定明军又躲入应州城内,也猜到他们出此下策定是弹尽粮绝,下令明日继续攻城。实则此刻入了城的只有朱峦、周政带领的一万兵士,王勋等人则并未走远,几人潜伏在林中商量对策,打算在天明前再杀个回马枪。
最终王勋采纳了张輗的建议,利用涧子村柳暗花明的地势打埋伏。孙镇懂点蒙古语,便带着几波人轮番在涧子村外挑衅,黑灯瞎火的叫骂,令鞑靼兵士不堪其扰。巴秃猛可得报,意外于孙镇并未回城,随即便判定此中有诈,驳回了手下将领的请命,令兵士们堵着耳朵继续养精蓄锐。
孙镇见他们不出来,于是在夜色下放起了烟火。一点火光在半空中响亮地炸开绚烂的礼花,放哨的鞑靼兵士们并不曾见过这般景象,都看得入了神。
几声轰然后,夹带着几声异样,耳畔一阵呼啸,待反应过来时,身后已燃了好几处。原来抬着火铳的一溜兵士躲在孙镇所带的军队最后头,待对方防备松懈了,方冲到前头发射火铳。这回巴秃猛可也沉不住气了,命人速速灭火的同时,命手下将领带两万人追击。
天已蒙蒙亮,孙镇将敌军引过狭窄的区域,豁然开朗之后迅速散入山林之中。失了目标的鞑靼军士霎时慌了阵脚,鞑靼将军惊觉异样打算撤军之时,忽地伴随着一声巨响,一股冲力将他们炸得人仰马翻。
那是张輗事先埋的自制地雷,将导火索放入打通的竹竿,再引燃导火索。火药有限,威力并不见得如何,但这阵势着实给了鞑靼兵一个下马威,那鞑靼将军立刻带了人慌不择路地逃窜。孙镇与张輗这才从四面八方冲出来一路追赶。那鞑靼将士损兵折将,狼狈不堪地逃回涧子村求援,怒不可遏的巴秃猛可一脚将他踢翻在地上,提刀上马亲自上阵。
孙镇与张輗见了鞑靼主力前来,转身便走,再次分散隐入林中。巴秃猛可仿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气急败坏地四处搜寻。
王勋带着一万多人修养到午时,也加入到躲猫猫的游击战中。鞑靼兵士纵使再如何彪悍,也经不住这般长时间的折腾。王勋等人拖到黄昏,却是噩耗传来,先前袭击平虏卫与威远卫的鞑靼军竟阻截了前来增援的萧滓、李时春的军队。
“二哥……”孙镇也得了消息,赶到王勋跟前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王勋锁眉不语,张輗却发了狠道:“不如斗个鱼死网破。”
王勋想起当年三人一同结拜时说的“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露了一丝苦笑。
于是,朱峦、周政坚守城池,王勋等人封锁消息,继续与鞑靼兵士纠缠。巴秃猛可不愿再拖延下去,当即下令集合所有兵士退出林子,同时把手林子两端,要将明军围困其中。王勋知道,他们撑不了多久,坐以待毙,倒不如杀出一条血路,带了所有人向一端冲。孙镇先头杀得多,此刻已有些体力不支,却仍要为张輗分担。
一头血污的张輗一枪挑下一鞑子:“莫多事!”
孙镇不听,仍是护着他。还记得十岁那年,三人对着关二爷跪拜时说的那些话,字字真心。张輗你这小白脸,再嫌我脚臭也是赶不走了。活着总欺我,死了便要压在你棺上……
这边,王勋也已是到了极限,身上又添几处刀伤,挥刀的手越来越沉重。那些个鞑子,好似杀不完似的,前赴后继。又劈下一刀,眼角瞥见,残阳如血,这一刻,终于体味到当初兄长所面临的那种深切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