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摇了摇头,一挥鞭隐入夜色之中。
翌日平旦,红彤彤的一轮在地平线上初露一个弧度,应州城西北的绣女村便响起阵阵震耳欲聋的擂鼓声。王勋率领一万兵士对阵鞑靼小王子巴秃猛可率领的四万精兵。激战片刻,鞑靼兵却忽的迅速脱离战场,从应州西南南下。按此路线,突破雁门关和宁武关中间的一段长城,便可进入晋中平原。朱峦、周政的军队尚未赶上敌军步伐,兴许孙镇、张輗及时赶到,拦住这四万狡猾的鞑靼军,于应州城北的五里寨开战。
兵贵在精,王勋、孙镇、张輗麾下大同兵士骁勇善战,平日里又都按着对付蒙古骑兵的法子训练,要阻挡一时自是不在话下。鞑靼小王子巴秃猛可见讨不了好,天又暗了下来,只好暂时退兵。
王勋等也便率军退入应州城休整,养精蓄锐。
夜半,紧赶慢赶的朱峦、周政终于带兵与他们会合,但即使如此,加起来兵力才三万五,仍是难以抵御敌军,几人便连夜制定了应战计划,准备来个虚张声势。
翌日天未亮,明军便声势浩大地冲出城门,杀声震天。巴秃猛可未料突如其来的明军翻了个倍,大惊之下连忙下令应战,却不料明军打一阵逃一阵,又总设埋伏,让鞑靼军疲于应付、裹足不前。张輗想了个法子,在两颗树间栓上根钢线,找兵士在前头引,绕开树过去,鞑子兵追得急了,驰骋过去,便被钢线齐齐切断了脖子。如此这般,鞑子见了树便绕道,孙镇看了抚掌大笑。
小王子巴秃猛可并未料到王勋等人竟敢大着胆子使“空城计”,倾巢而出造成明军大批援军已于夜间汇合的假象。然而巴秃猛可毕竟也是久经沙场,打了近两日,终究发现了端倪,一怒之下集中兵力准备主攻应州城,王勋等人连忙尽数退回城内死守。
“皇上已命参将萧滓、游击李时春前来支援,挺过这几日……”
这话谁不知晓?可外有豺狼虎豹,内又粮草不济……被围困于此,士气低落,要撑到援军道来,谈何容易?几员虎将俱是沉默。
夜半,王勋远望着龙首山,忆起当年王继说,他未经风浪。他总不服气,自认为自幼随父走南闯北已是见过世面,直到今日方明白,之前因了父亲的庇护一路走得太顺,从未这般被逼到绝路的无可奈何。
那一头,孙镇提了酒要去找王勋,却被张輗拦下:“喝酒误事。”
孙镇撇撇嘴:“我这不瞧二哥不痛快?”
张輗定定看他:“难道你便痛快?”
孙镇看着跟前为月色笼了半身的张輗,提着酒囊的手晃了晃:“不定是最后一回……”
张輗一巴掌拍在他颈项,孙镇闭了嘴,将酒囊系回腰间。张輗盯着他的动作,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道:“你不还念着娶媳妇?”
孙镇听了,这才露了笑意:“你比我长上半岁,自是要等你圆了才轮着我。”
张輗脸上的笑却圆不下去,一分分瘦了,成一句低语:“怕是要教你苦等了。”
孙镇不明白张輗话里意思,只拍着他肩调笑道:“就是瞎猫!也能撞上死耗子!”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便各自散了。
张輗望着孙镇大大咧咧的模样,垂眼掸了掸衣袖。衣上无尘,只心有杂念。
江彬在大同镇得了急报,心中担忧不已。
正在这当口,陆青与汤禾双双赶到,带来一份密旨——“速速前往阳和。”
江彬与二人骑马连夜赶到阳和时,正德皇帝正与参将左钦带着一队人马出营,见了江彬欣然一笑:“走,去迎你我子嗣。”
☆、第四十七章 血债血偿
江彬莫名地骑马跟着,不到一里,便见两万人马浩浩荡荡扬尘而来,前头带队的是身着铠甲的张永、张忠,近了才发现他们身后拖着好些个庞然大物。
“都是些大胖小子,费了好些个时日。”正德皇帝用下巴指了指盖得严实的车辆,随后对跟前跪着的张永、张忠道,“有劳二位公公,稍作休整,便前往应州!”
这边,王勋等人又迎来了新一轮进攻。
之前从汉人那儿抢来的云梯车为数不多,鞑子们又砍了好些树捆了叠在一处,争先恐后地往上爬,另有一队抬着木桩子撞城门。张輗命人兜头几盆滚烫的热水浇下,立刻便传来一阵阵杀猪叫。然而这法子也只能阻挡一时,被困了几日的兵士,早已抵挡不住鞑靼人不知疲倦的攻势,应州城岌岌可危。
商量之下,王勋主张夜袭,烧敌军粮车,也好拖延几日,等待援军道来。孙镇、张輗纷纷附和,朱峦、周政表示愿首当其冲。
当晚,探子确定鞑子军内都已歇下,王勋便开了城门,朱峦、周政二人带着千人悄悄潜至鞑子盘踞的涧子村,杀了放哨的鞑靼兵士,准备按着先前来报绕到敌人后方纵火。然而出来小解发现地上放哨兵士尸体的鞑子事先报了信,以至于朱峦、周政等人还未摸到目标就被围了个进退两难。混入鞑子军营的探子忙趁人不备偷了匹马逃回去报信。王勋得了消息,立刻与孙镇、张輗带领三万兵士赶往涧子村救援。
夜间燃起的火光点亮了一张张紧绷的脸,随之而来的厮杀在夜色中惊醒了原本宁静的村庄。
有了援军接应,朱峦、周政所带的兵士也都看见了希望,拼尽全力冲破包围,与王勋等人会合。王勋战至一半,已觉着手下兵士体力不济,当即下令将火把熄灭。鞑靼毕竟被突袭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