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寒暄完毕,问到:“众爱卿,可还有事启奏?”
“臣有一事启奏。”百官中走出一个年轻人。
李震渊瞧了一眼,那年轻人手执象笏,神态从容,姿容俊俏,唇红齿白,竟觉得十分眼熟。
“哦?何事?”
“启禀陛下,是关于钟家少子一案。”
“钟家少子,可是那个叫钟年的?”
“正是。钟年,□□民女在前,烧人房舍在后,致使京郊赵家七口,五口皆丧命火中,惟余一对双生子幸留。臣以为,此人恶贯满盈,实在罪无可赦,按大晟律法,当处以极刑!”他语调激昂,铿锵有力,竟让人有一种无可辩驳之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xd
☆、第三章
此言一出,百官顿时议论纷纷。那钟家是三皇子的母家,钟年是钟尚书的嫡子,钟贵妃的外甥,三皇子的表弟,怎么说也算是皇亲国戚,这样的人如何能随意加以极刑呢!
那年轻人依旧气定神闲,不为所动。倒是老皇帝有些尴尬,说道:“阮爱卿,那钟年虽可恶,可极刑是否过重了些?”
“臣以为”那人还要辩驳。
刑部尚书余尤为不待他回答,连忙抢道:“臣以为确实过重,钟年毕竟是官宦之子。古语云:刑不上大夫。士节不可辱,钟年虽有过,却也是初犯,不如宽恕之,更显皇恩之浩荡。”
钟尚书在下惴惴不安,听刑部尚书为他那儿子求情,也趁机说道:“陛下,臣教子无方,是臣之过错,臣不敢企望他能免于刑罚。但臣晚有儿息,还望陛下矜悯臣爱子之心,免他一死。”说到动情处,竟涕泗横流。
“两位大人之意,难道是要圣上罔顾王法不成?”那年轻人语带,讽刺不慌不忙地回道。
“你!你这阮家小儿,莫要欺人太甚!”
“朝堂之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老皇帝听地倦了,喝斥道。
“陛下!”余尚书和那年轻人同时出声。
“两位爱卿说得皆在理。”皇帝沉声道。
“罢了。”皇帝制止道:“两位爱卿既然不能统一,不如朕另派他人来审理可好?”
“朕看,就”他的目光扫过一众大臣,落在元澈身上,“就交付十四皇子审理吧!”
“儿臣领命。”元澈出列行礼。
“为防有失公允,就由慎亲王,阮爱卿,余爱卿及九皇子旁听。”
“今日就到这,朕也累了,退朝吧。”
“李将军留步。”李震渊正随百官向宫外走去,听见背后的呼唤,转过身去,却是元澈赶上前来。
“殿下。”李震渊行了个礼。这是在宫中,礼节半点马虎不得。
“将军何必如此见外。”元澈连忙扶住他下倾的身子。
李震渊退后一步;“殿下是千金之躯,微臣不敢怠慢。”
元澈见他疏离的态度,轻叹了一声,幽深狭长的眼定定地注视,流露出些许失望的意味:“四年前你可不是这般模样。”
总是不怕冷脸地贴上来,露出没心没肺笑脸的那个少年,也许不只是长大了身形,亦改换了心意。
“殿下也已今非昔比。”李震渊仍说道。
“罢了,你既不愿,我也不勉强。将军可愿与我一起查看卷宗。”
“殿下之命,岂敢相违。”李镇渊欣然应道。
卷宗收在大理寺,距皇城很有一段距离,两人坐了软轿,到大理寺时,那个朝中上书的青年已等在门外,见轿子上走下元澈,连忙行礼:“殿下有礼。”又见着李震渊,便唤了声;“李将军。”
李震渊看他服制,朱色小科绫罗袍,佩银鱼袋,料定他是大理寺少卿。大理寺少卿是从五品下,和游击将军是同级,便也还礼道:“阮少卿。”
元澈颔首还礼,才缓缓道:“凤邪,我要的卷宗可备好了。”
阮凤邪面色一沉:“早已备好了,殿下和将军请随我来。”
卷宗没有疑问,人证物证俱在,钟年是国戚,按理应送往宗正寺,但这案子已是朝野皆知,便交由大理寺审理,也拿钟年毫无办法,到头来竟然仍要阮凤邪挺身向皇帝阐明。
本是毫无争议的案子,却非得让元澈来审,连李震渊都看得出,此中有鬼。
元澈皱着眉头,眼中含着深思,半晌不言语,双睫轻垂,婉转的姿态令人心生遐思。
二人沉默着从大理寺走出,迈过门槛时,元澈忽然道:“将军,陪我走一段可好。”李震渊看着他清亮细长的眼,拒绝的话语便出不了口,只得讷讷道:“好。”
二人便让轿夫先行回府,并肩缓缓而行。
元澈年已十七,循祖制,非东宫不得居于宫中,因此数年前元澈便已搬出,寻了个僻静的府邸。
李震渊只觉得这短短的路程被无限拉长,仿佛会一直延续到地老天荒,又觉得这这路程被无限缩短,好似下一步就会走到尽头。
先帝喜爱梧桐,于是帝都之内,道路之旁,遍植梧桐,到如今已是三十余年,当初的小树都挺拔粗壮,若是夏时来看,必定郁郁葱葱,一派生机,但如今已是秋季,古语云“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清风轻掠,梧桐纷纷落叶,簌簌声一片,更加重萧瑟的意味,彷如这腐朽的帝国,在夕阳余照中摇摇欲坠。
前方已是李府,“殿下。”李震渊出声道。
元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李震渊:“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