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纹繁复,血红欲滴。
詹台咬紧牙关,手指握紧剑柄,深吸一口气之后,再度探出头。
这次,后视镜中却什么都没有了。
詹台走到车门前,贴着车门的玻璃往车身右后方看去,只看见空旷的停车场,和远处一排整齐停放的公交车。
那片红色的衣角,不论是什么,此时此刻并不在车外。
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既然已经不在车外,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它上车了。它在车内。
詹台猛地转过身来大喝一声,桃木剑兜头自上劈下,叮地一声劈在了车厢的地板上,溅出一层黑色的符灰。
他借着腰力侧身抽剑,左右各打了一个剑花儿,竟是把阴山十方看家的本领都使了出来。
“人命无常,看青云、雨过山水。百年如梦,有似希夷,十年一似修真理。”詹台多年不念剑诀,此时仗着幼年打下的童子功,难得还能挥洒自如,长剑行云流水,黑符灰随剑尖笔走龙蛇,在空中画出一道道罡风法阵。
“罡风罚作阴山为鬼。心行常不昧。遍十方观照天地。”詹台头上冷汗渗出,手下速度丝毫不减,车厢像是随着他的长剑一起晃动,一整个晚上的寂静早已经不复存在,风声之中夹杂着鸟叫蝉鸣,间或传来一两声若有若无的低泣。
剑柄的温度一点点升高直至烫手,罡风阵已成气候,詹台心下稍定,左手捏诀,大吼道:
“三界之内,大映吾身,万物速现,洞彻交慧!”
罡风阵内白光骤起,法阵威力十足,一片片小黑雾腾起,不知是哪里来的小妖物来得不巧,被罡风阵轻轻松松取了小命。
车厢内一时灿如白昼,亮得连地上的蚂蚁空中的蚊子都无从藏匿。
詹台目瞪口呆,直勾勾看着出现在这一片亮光之中的人。
“是你!”
第20章 天窝池
是方岚。
她坐在车厢靠后排的座位上,微微侧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目光如水,神情无辜又温柔。
罡风阵光芒夺目,耀眼的白光让一切无可遁形。
而她站在这光芒中央,仿佛敦煌的飞天从千年的壁画中徐徐步出。
詹台足足愣了两秒,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勃然大怒,收了剑阵立定,转身冲方岚大吼:“疯了吗你?刀剑无眼,开玩笑也要有个度,要不是罡风阵伤鬼不伤人,你现在早都已经碎成百八十片了知道吗?选这个时候吓唬我,不要命吗?”
他气得狠了,脱口骂出之后,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前前后后骂了她几次“不要命”。
方岚神色淡淡,从座位上站起身:“论先来后到,我在这里已经守了一个星期了。今晚上车之前,我并不知道是你。”
她站起身,詹台才发现她身上拖着一件暗红色的长裙,胸口和双臂缀了大块鲜红欲滴的绣样,花鸟皆有,袖口和衣摆处又有大片云纹彩绣。
分明便是詹台刚才在后视镜里瞅见的一片衣角。
大半夜的,她穿成这样站在“闹鬼”的公交车里。詹台觉得自己脑门上青筋都快崩了出来,叹一口气啼笑皆非:“你穿的这是什么玩意?”
方岚却极不耐烦,打发他道:“汉服,没见过吗?弘扬华夏文明,传承传统文化。女孩子穿什么衣服,你也要管吗?”
詹台被她气得笑了:“你当我傻啊?三更半夜你穿成这样,怎么不说自己制服/诱惑呢?就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弘扬哪门子的华夏文明?黑漆麻乌的给鬼看啊?”
方岚冷冷回他:“可不是给鬼看。讨厌鬼,好色鬼,麻烦鬼,谁看谁是鬼!”
詹台一愣,这才发现自己被她两句话绕了进去,嘴巴张了张,满肚子吐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别的就算了,好色鬼这口锅扣得也太无厘头了,我不就说了句制服/诱惑嘛……”
方岚脸色愈发难看,不愿与他纠缠,径直往前走。詹台下意识便想去拦,还没挨到她,便被她烦躁地一掌挥开。
长沙的夏夜闷热难当,她穿着长袖长裙,指尖却冰得好像尸体。
那长长的血红色袖子像一幅扇面,沉沉自他小臂甩过,扬起一股热风。
詹台鼻尖一动,那股热风夹杂着极为浓厚的血腥味,生生往他脑子里钻。
詹台意识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先行动作。
桃木剑尖往前,刺啦一声划破方岚的衣袖。詹台毫不留情,左手捏诀,右手反手横劈,狠狠戳向方岚的裙下摆。
血红色的长裙被钉在地上,水蛇一般扭动,仿佛在无声地尖叫挣扎,鲜血自裙边缓缓渗出落入地板便消逝不见。
方岚像一只破布娃娃倒在地上,连撑起身体的力量都没有。
詹台大步上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半抱在怀中说:“你真的是疯了。”
方岚身上的衣服有古怪。
万籁俱静的夏夜,空气粘稠腥味扑鼻,仿佛凝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