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不寒而栗。
视频里的“方岚”渐渐走到了戏台中央,瘦削的肩膀微微一抖,摆出柳叶掌,左脚迈出三步,又往回退了一步。右手里那一柄看不见的凤头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挥舞,她的头仿佛随着音乐的节拍和鼓点的节奏在轻轻摆动。
虽然视频无声,但是詹台丝毫不怀疑,视频里熟睡的“方岚”,此时正在台上诡异地唱着花鼓戏。
方岚说:“我赌十块钱,她在唱《刘海砍樵》。”
两人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视频里的“方岚”唱戏。她像是极为陶醉,动作娴熟优美,一举一动都透着妩媚。
可是没过多久,“方岚”的动作却突然粗暴起来。她步伐紊乱,极不耐烦地绕着戏台旁边的玻璃柜兜圈,时不时烦躁地拍打玻璃柜面。
再隔一阵,“方岚”猛地抬起头像在仰天长啸,下一秒钟,竟是粗暴地将上身的白短袖脱了下来,露出赤裸的上半身。
看到这里,方岚立刻按了锁屏键,堪堪遮住“自己”春光乍泄的画面。
她收了手机,继续说:“就是这样。我看过视频后,特意去戏台两边的玻璃展示柜前面看了一圈,还真的在里面发现了一件红色的戏服。”
方岚指了指詹台的背包,昨天她穿过的戏服被他折放在包里,此时露出一片暗红色的衣角。
她从床边起身,拽过詹台的包掏出那件戏服平铺在地上。
裙摆一朵血红色的杜鹃花艳丽无双,肩头立着一只泣血的杜鹃鸟似在悲鸣。
而这朵血红色的杜鹃花,和出现在吴悠失踪座位上的那朵一模一样。
詹台眉头紧锁面色沉重,线索越来越多,可是案情却越来越扑朔迷离。
这个废弃的戏台中,是不是真的藏匿了含恨而亡的孟萍?而孟萍身上曾经穿过的杜鹃花,又是怎么会出现在一辆公交车的座位上?
最最重要的,吴悠失踪在自学校前往火车站的路上。他的失踪,到底和孟萍有没有关系?
如果有关系,孟萍又是怎样做到光天化日之下让一个大活人失踪的呢?
第26章 黑麋峰
詹台伸出手指轻轻划过暗红色的戏服。衣服穿在她身上的时候鲜红欲滴,仿佛吸尽了她体内的精血,就连衣摆上的杜鹃花鸟都活灵活现,下一秒就要从衣服上跳出来一样。
可现在红裙放在地上,暗沉又古朴,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一条有了些年岁的戏服罢了。
只有触手探上,裙摆感受到活人的体温,血腥气才会如泄了闸的洪水一样扑面而来。
詹台轻轻叹一口气:“你找到戏服之后,就把它穿在了身上?”
方岚点点头:“每天晚上她费尽心思在玻璃柜旁边徘徊,不就是为了换上这身衣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换上了才能知道她想干什么。”
“奇怪的是,换上衣服之后除了有些脱力,我也没有什么其他奇怪的感觉。意识一直很清楚。后来想了想,这么干等着也不是事,干脆穿上衣服去出事的公交车那里守着撞撞运气。”
詹台低下头嗯了一声,伸手把她吃饭用的勺子拿过来,连同两人的空碗一起去厕所洗。
他身高体长,光着背脊,更显得一平不到的卫生间格外狭小逼仄。
詹台心不在焉地洗碗,想了又想,终于还是没忍住,回过头对方岚说:“方岚,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
方岚愣了下,说:“一时心急。”
詹台目光定定像要看进她心底:“你不是心急,你是不要命,一次两次都是这样。我真的不明白,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还读过书,干点什么不好?为什么要跟死人鬼怪打交道?你到底求啥呢?”
方岚每次被他问到都十分烦躁,忍不住开口原样回他:“那你呢?你难道不是年轻英俊的小帅哥,干点什么不好?最该上进的年纪,总在刀尖上舔血,你又求什么?”
她口不择言,却戳到了他心里最过不去的那一点。
詹台抬眸瞥她一眼,神情有些萧索,轻声说:“我是没得选。”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逃不掉的。”
“我求心安。”
方岚扬起眉毛:“你欠了钱?”
詹台自嘲地笑了笑,说:“我杀了人。”
师父和哥哥作恶的时候,他才刚刚十岁。一开始什么也不懂,只知道每隔不久,茶庄的地下室就多了些来历不明的新玩意儿。
哥哥和师父总喜欢半夜开着那辆金杯面包,和请到家里来“做客”的道友们出去。
可是不论他们出去多少人,第二天一早从雅丹魔鬼城回来的,却总是只有哥哥和师父两个。
十二岁的孩子,身上就背了一条条人命。年少的时候不懂事,以为世界以自己为中心,哪懂得愧疚和忏悔。
等到年岁渐长知晓道理,这些年来在江湖上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才越来越体会到每一条看似轻飘飘的人命背后,都有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