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油画完成的时间其实要很长,但是这洋人似乎用了一种很特殊的颜料, 干的很快, 能让他快速地进行下一步。
再加上他的画技一看就很好,一张非常j-i,ng致逼真的油画只花了两个小时就画好了。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深夜,周围看热闹的人也一一散去, 只有戏班子的众人就这样几乎是一动不动地站了两个小时。
为了避免过于显眼,朱君阳给自己贴了个隐身符, 除了夏玉以外, 别人都看不到他。
最后一笔落下, 那洋人将画笔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后退了两步,端详着自己的作品。
“very good!”他激动地说道,“it is really wonderful!”
旁边候着多时的翻译赶紧凑上去和他交谈了一番。
房子的主人——那个什么大帅也没走,他悠闲地坐在椅子上, 旁边手里端着长·枪的侍卫走上前去对班主说道:“史密斯先生已经画完了,你们可以该干嘛干嘛去了。”
其他人活动了几下,松了松僵硬的筋骨。
老班主赔笑道:“谢谢这位军爷了,那我们就都走了?”
“等一下!”翻译叫住他们,“史密斯先生说,这幅画是送给你们的,让你们把它带走。
“这……”老班主犹豫道,“这不太好吧?”
侍卫推搡了他一下,将他推得一个踉跄:“让你拿着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
翻译抱着画递给老班主:“史密斯先生夸你们唱的很好。”
老班主接过画,点头哈腰的对着史密斯道谢道:“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穿着一件民国学生装的女孩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周围的两个男人捂住了嘴。
大帅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走了过来:“抱着画下去吧。明天记得找管事的要钱。”
“诶!”老班主应了一声,连着给大帅鞠躬,“多谢大帅多谢大帅。”
说罢,他带着戏班子的成员走向他们临时休息的地方。
夏玉和朱君阳对视一眼,跟上他们的步伐。
走了一会儿,那学生装的女孩终于挣脱开来。她气愤的甩开了两位师兄的手,指着老班主的鼻子怒骂道:“阿谀奉承,洋人的走狗!”
老班主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李天杨打掉她的手:“怎么跟师傅说话呢?!”
那女孩冷哼道:“从他决定要当汉j,i,an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我爹了!”
其他人纷纷指责她不应该如此忘恩负义。
女孩道:“这个国家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自甘堕落的人,才会迟迟得不到解放。国家存亡的危急时刻,你们却只想着个人的安危,甘愿做帝国主义的走狗,置国家于不义之地,你们才是背信弃义的人,我为认识你们而感到耻辱!”
说完后,她一甩袖子,怏怏的离去。
余下的这些人里脸色都不太好,毕竟她这一番话骂得实在是太过难听了。
老班主本就有些佝偻的后背变得更加弯曲了,他的眼角亮晶晶的水痕闪过,在大红色的灯笼照耀下,竟像是哭出了血。
他沉默了片刻,最后只叹息道:“这孩子……唉……”
一行人又继续往回走,只不过,这回再也没有了之前轻快的氛围。每个人的腿上如同绑了十几斤的沙袋,抬起的每一步都异常的沉重。
夏玉感觉自己心里也沉甸甸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了上面,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国家经济发展飞速,无人敢小觑。
而现在眼前的一切,她都只曾在书中、电视中见过。
革命,无数英雄为之牺牲,成百上千的人为之努力,没人可以否定它的作用,她之所以能幸福快乐的成长,一百多年前的革命必不可少。
可是……英雄只是少数,有更多的人没有那么高的格局,只为了自己的性命而奔波、而讨好。
看那女孩的样子,应该是在上大学,所以才有机会了解革命、了解解放。
可是她了解这一切的前提,是老班主用低三下四阿谀奉承所换回来的。
朱君阳握住了她的手。
她回头和她对视一眼,朱君阳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戏班子的众人回到了他们的住所——在这栋大宅子的偏远角落里。
男人们收拾收拾后挤在一个大通铺上准备睡觉,唯一的女孩小师妹单独在一个房间里。
李天杨悄悄走出来,站在抱着双膝坐在门外的夏玉身前,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夏玉也仰头看他:“你那个小师妹也太不省心了。”
李天杨对她勾了勾手指,带着她走远了几步,来到大帅府花园的假山后面。
“小颖她还太小,只能看到革命的成果,看不到这成果上堆叠了多少的尸山血海。”李天杨道,“师傅走街串巷这么多年,也拥有些人脉,他知道一个地下党的据点,本来打算卖给大帅,给戏班子寻求个安身之所……”
几百年前的故事串联起来。
老班主想要出卖情报,八月十五中秋那天毛遂自荐,到大帅府进行演出,而在大帅府上做客的洋人史密斯一时兴起,将之前留白的油画上填上了戏班子的影子。这便是那幅画的来历。
李天杨继续说道:“后来师傅跟我说啊,小师妹是要参加革命的,他不能让她有个汉j,i,an的爹,于是这事就被他烂在了肚子里。”
最后他看向她:“现在我相信你来自一百年以后了,那个时候革命成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