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他身后站着的门房。
“是谁来了?”
“唐国忠唐公公。”霍礼提起他的神色很是恭敬。
我也有些惊讶——唐国忠从小就在至尊身边贴身伺候,是最得至尊信任倚重之人,等闲连我见了也要敬一声“唐公公”。眼看就是晚膳时间了,至尊却遣了他来我沛国公府,也不知是什么重要的事。
“唐公公可说了是什么事?”
“公公说,传至尊口谕,请阿郎进宫一趟。”霍礼答道。
传我进宫?这个时候,传我会有什么事呢?仔细想来近来也没什么大事,大约是为着旭轮吧。于是我赶紧回房去换了面圣的常服,去花厅见唐国忠。
去花厅要穿过前院,旭轮的烧尾宴就摆在那里。
原本还没到开宴的时间,院里舞,来赴宴的宾客大多随意地站在院中,三三两两一处,一面漫不经心地看歌舞,一面闲聊。旭轮则在人群中应酬往来,忙得分身乏术。不过看起来,他倒与那些老滑头聊得甚是欢快。
我没想着惊动他们,特意挑了花荫行走,却不料还是有眼尖之人,发现我之后便一跌声地叫起了“沛国公”。
有他这一声,四下里“霍公”“沛国公”之类的呼唤声便接连响起,原本散在庭院里的诸人一下子在我面前围拢,忙不迭地行礼。
“诸公快快免礼。”看他们这礼虽行得端正,瞧我的神色却并不恭敬,七分惧怕三分不屑,若不是为着我“沛国公”的名头和手上太尉的权势,大约如我这样反复无常、两面三刀的小人,这些自命读圣贤书的文人士子是正眼也懒得瞧我的吧。既然他们本就瞧不上我,我自然也懒得与他们周旋。
“听旭轮说霍公病了……都快响闭门鼓了,霍公还要外出?”讲话的是大司空王谨。此人以年过半百,又是曾经鼎盛南北朝的门阀琅琊王氏的传人,论出身与资历都要比我强,与我又并无深交,却还敬我为公,着实让人牙酸。
“劳王公挂心,只是偶感风寒罢了。某出身行伍,当年远征突厥也无事,哪里这么孱弱?”我瞧着他那一副紧张的样子便忍不住冷笑。莫说我这国公的爵位与太尉的官位泰半都是靠军功换的,就是我朝的文士也多尚武,耍得了笔杆子也舞得了刀剑,倒是他这崇尚文弱颓唐的魏晋遗风之人大惊小怪。
见他面色一赧,我也不想继续揶揄,只是道:“唐公公方才来传至尊的口谕,要某即刻进宫去,某也不敢因病推脱。本不想扫了诸公雅兴,没想到还是搅扰了。”
“国公这是哪里话……”
又是一阵恭维之声。我连忙摆手,“时辰不早了,诸位还是快些入席吧。旭轮,照顾好诸公。若是不能使诸公尽兴,便是你的不是。”
“谨遵父亲之命,孩儿省得了。”旭轮恭恭敬敬地向我行了一礼。
大约是在外征战的时间长了,只是觉得一个恍惚之间,旭轮便从一个须得人抱在怀里哄的小肉团子长成了个修长挺拔、温文尔雅的好男儿,再有半年的时间都该加冠了。只是这孩子从小与我就生分,性子也与我相左,一直以来都对我恭敬有余而亲近不足,远比我当年见到识字师傅还要躲得远。
今天是他的好日子,我也不想在众人面前训斥他,只向其余人随意拱了拱手,甩袖往花厅走去。
“阿耶!”还没走出两步,旭轮忽然在身后喊了我一声。
一直以来,旭轮总是一板一眼地叫我父亲,从不肯如旁人一般亲昵地称“阿耶”或“耶耶”,小时候便不肯,长大了更如是。却不知他这是怎么了,竟又忽然叫出口来。
我回头去看他,只觉得他的神色有些奇怪,仿佛在隐忍什么,眼眶都有些红了,燕翅浓眉微微皱了,一瞬不瞬地看着我。见我疑惑地看着他,才掩饰了自己的失态,又向我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大礼,“晚上风凉,还望父亲大人千万保重身体。”一礼毕,则又恢复了平日的疏离,连口里的称呼也变作了“父亲大人”。
也不知是何处不妥,只当是孩儿越发稳重,便胡乱应了,向花厅走去。
唐国忠本来是安坐在案旁饮着用井水湃过的蔗浆,见我进去,忙放下碗,起身施礼,“奴婢见过沛国公。”
“唐公公何须多礼。”我虚扶一把,“这么晚还劳公公跑一趟,不知至尊有何要事?”
“这奴婢便不知了。”唐国忠赔笑,“不过打扰沛国公陪着霍郎中用烧尾宴了……”
“无妨,正好替犬子向至尊上烧尾……至尊还未用膳吧?”
“至尊知道今日霍郎中烧尾宴,只是不便出宫,却等着呢。”
“如此甚好,可别让至尊久等了。”
“那……沛国公请吧。”
第2章 樱桃煎
太极宫,紫微殿。
至尊与先帝一般,但凡是召见臣工,便一定是在紫微殿里。而这紫微殿里来得最多的臣子,若我霍徵认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自先帝在时便是如此,在当朝自然也无人敢和我比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