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人咀嚼这苦楚。
我从发髻上拔下白玉簪,摩挲着上面的梅花纹路,心中苦涩一片。
正思量间,忽听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异响,忙问:“谁?”
乐菱的声音飘了过来:“是我。”
我走出房门,看到她穿一身鸢色衣裙站在面前。
“阿舒,我有事对你说……”她欺身过来,笑意盎然,在我耳边低声道,“你师兄受了鬼伤,也算是一件好事。”
我冷冷地看她:“你说过,你从来都不让你一个人受苦。没想到就连师兄受伤,你都会幸灾乐祸。”
“我不是幸灾乐祸,你信不信都行。”乐菱大大方方地走进房门坐下,摇晃着腰上的束带,“因为你师兄受伤,我们距离报仇就更近了,你不想知道吗?”
我到底还是没忍住:“有话就快说。”
乐菱低声道:“我们的计划就是要让段郎骑着神鸟,然后喜欢奇珍异兽的魔王定会十分感兴趣。现在段郎负伤,魔王便会放松警惕。届时,段郎可以趁机挟持魔王,控制天池。”
我怔住。
原来……那鬼伤可以成为苦肉计。
“那师兄,撑得住吗?”我犹豫地问。
乐菱面上添了一抹忧色:“你也知道的,魔王多疑,就算是打着仙界的招牌,也未必能够让他完全放心。所以你师兄执意要如此办……可我觉得,他的伤一时半会好不了。”
我苦笑:“乐菱,你今天故意找我说这些,其实是想让我帮师兄吧?”
乐菱目光炯炯:“聪明。”
“说吧,如何帮?”
“代替他去表演神鸟飞天,魔王看到段郎受伤,跳舞的是一名女子,不会多想的。”乐菱在我周围绕了一圈,“你奇就奇在骨骼匀细,并不像练武之人,乍一看上去,很多人会以为你不过是一名弱女子。”
我不答一言,起身离去。乐菱在我身后道:“你想好了,就来我的住处找我!”
悄然来到师兄住处时,已经是月上中天。
轻轻推门进去,只见段杞年倚在床上,右手捂着伤口,表情有些痛苦。我忙问:“师兄,是不是伤口很痛?”
他见我进来,忙将手放下:“不痛,只是有些胸闷,你将窗户开了就好。”
我忍住眼泪,道:“师兄,你、你为何还骗我?”
“不痛,一点都不痛,真的。”段杞年脸上带着淡淡笑意,“鬼伤而已,怎么能伤得了你师兄,你说是么?”
我走到床边跪下,将头放在他的膝盖上,喃喃道:“师兄,这样没有别人叨扰的夜晚,说不定日后想起来,也是难得的时刻。”
段杞年哑然失笑:“阿舒,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想为师兄你舞一曲。”
“好,好!”他赞道,“踏着月辉,击节而歌,当真是人间妙事!”
心头的酸涩翻涌不已,我强作欢颜,走到房间中央,挥洒水袖,开始舞一曲《菩萨蛮》。这是我唯一会的一支舞,也是夙无翊教给我的一支舞。师兄,若是今晚便是诀别,那么就让我以这种方式向你告别。
段杞年看着我静静地笑,目光如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趁着灯光,可以看到他的眉极直,眸极黑,鼻极挺,脸庞的线条十分柔和,笑起来足足摄了人的三魂六魄。
我从来都没有懂过段杞年,不懂他为何对我冷淡,不懂他为何对我温柔,不懂他心中的筹谋与伤痛。
我只要爱他,就可以了。
他受了鬼伤,仙力大为降低,就连我从水袖中扬出三只瞌睡虫都没有察觉。瞌睡虫向着段杞年悄然飞去。等完成最后一个转身,我看到段杞年已经睡着了。
我将被子为他掖好,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推门而去。
恍惚中,我记起曾在师父的幻境中看到的那个少年。小小的年纪,眉宇间的阴鸷却是那么浓。如果有人肯为他分忧,他决然不是今天的这个样子。
我已做了决定,要将他的重担全部都担下来。
走到乐菱的住处,我看到她正坐在一棵树下,慢悠悠地吃着葡萄。见我进来,乐菱绽出一个绝美的笑容:“阿舒,我就知道,你会来。”
我冷冷地看着她:“你打算怎么做?”
乐菱让左右的侍女退下,然后伸手拈了一颗葡萄,慢慢地剥皮:“明日的晚宴上,我会帮你争取表演神鸟飞天的机会,为了避免段郎生疑,所以在这之前你都不可以见他。”
“那我挟持了魔王之后,你们该如何脱身?”
乐菱将葡萄送进口中,慢慢咀嚼:“这个你就放心吧,我们安排的有内线,到时候自然会救我们。”
我吃了一惊。蛇魔族也不是傻子,竟然有内线混了进来?
“你还有问题要问吗?”
我皱了皱眉头,问道:“那其他人该如何脱身?”
乐菱挑了挑眉,很是意外:“他们是仙兵,还搞不定小小魔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