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四目相对,她竟然有些恍惚。
在犹豫了两秒钟后,雷允晴大方的向着他站的方向走过去,栈道上湿湿的,每一步都有可能打滑,她走得很慢,在离他还有四五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好久不见。”雷允晴用力挤出笑容,客套的与他打招呼。
他在官场,对于虚与委蛇这一套也并不陌生,冲她点点头,也客套答道:“你好。”
这样的开场白,一时让两人都无语。
“来视察吗?”她搜刮遍头脑也只能找到工作的话题,是适合他们现在说的。
“嗯,”他随口应道,又反问,“你呢?我记得你现在是在上海定居,出差吗?”
“哦……对。”她模糊的应着,心里却想,陆子鸣对她的一举一动,果然都是了若指掌的。
其实陆子鸣这趟到苏州来,的确是存了私心的,以为能见雷允晴一面。但是他事先的确没料到会在这个场合遇到她,按照陆子鸣事先的计划是,白天完成了工作,晚上他可以自己开车到上海去,两地的路程,走高速也不过一两个小时的事,他可以当晚去凌晨再回来,赶在第二天早上回酒店吃早餐,不引起领导怀疑就行。
他也没想过能和雷允晴说上什么话,也许就是把车停在她公司楼下,看着她下班,安全到家,知道她过得很好就行了,其他的,他真的没来及考虑周全。
可命运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刚刚入住酒店,他派去找车的景瑞就告诉他,雷允晴也出差到金鸡湖了,而且住的就是和他同一家酒店。
一整个下午开会时他都心神不宁的,盘算着怎样能自然而又不引起她怀疑的看上她一眼,或者打个招呼什么的。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当得知她傍晚一个人出来湖边散步,他就立刻也跟着离开了酒店房间。
此时,两人的对话再次停滞不前,陆子鸣的目光望向远处的音乐喷泉,仿佛没有要继续与她交谈额意思。
雷允晴的目光跟过去,心想,这喷泉也没什么好看的,刚开始图个新鲜,看久了变来变去也就这么几个花样,于是说:“我先回去了。”
他没动,只微微的点点头。
回去的路必须经过他身边。雷允晴低着头往前走,离他越来越近,两米,一米,半米,直到擦过他的身边,没入人声鼎沸中。
湖上吹来清凉的风,她似乎又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烟草的味道夹杂在淡淡的薄荷清香中,清洌的感觉一直透入她的肺腔。
她深深的呼吸了一下。
别人说,当你痛恨一个人,那个人的面目也会变得可憎。可她却没法讨厌陆子鸣这个人。他长得真的很好看,味道依旧迷人,即使不爱了,他还是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子。
雷允晴慢慢的走远。身后的陆子鸣没有伸出手来拉住她,也没有像偶像剧一样在她走出几十步后,突然疯狂的追上来,做出热情的举动,或是说出热烈的话语,他甚至连一句“再见”都欠奉。
他只是冷淡的任由她离去,在这么一个意料之外的偶遇之后。
一切,都很符合常理,他们的关系不就应该这样吗?他在北京和乔佩应该过得很好吧,不久之后,也许就能吃到他们的喜糖。而她和他之间也该如今夜湖上的风一样,渐渐冷却,最后变得缥渺无际。
但是事实却不是这样。当初明明是自己逃开他,为何现在离去的背影那么僵硬呢?雷允晴一直没有回头,力图让自己的姿态十分自然,但是她觉得自己的背总是挺不直,每一个骨节之间也像生了锈,动一动就发出艰涩的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才回到房间的,一进门就冲到浴室狠狠的洗了个澡。今晚选择出去本来就是极度错误的,她应该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像下午一样,睡一觉再看个电视。
她胡乱的冲洗干净,头发还湿着就披上睡衣走了出来,坐在床上打开电视,却发现无论什么节目都无法吸引自己的注意力。鬼使神差的,她竟然走到了露台上。
音乐喷泉已经结束,夜色更加静谧,整个金鸡湖就如一粒墨玉般的宝石,从银河滴落人间,在她的窗下闪烁生辉。借着湖上的霓彩,突然,她看见,在数个小时前她与陆子鸣相遇的那个栈道上,竟然还有个白色的身影!
她能清楚的确定那人是他,就像白天在大厅众人之中即使一个背影她也感受到他一样,她丝毫不怀疑是自己眼花——是他!是他!那个人绝对是他!
他还站在那里,双手插在裤袋里,面对着金鸡湖,保持着与她分别时的姿势,一动不动。夜色将他凝立成一座雕像,他的身影,远远的,薄薄的,寂寞的,映在她的视线里。
雷允晴握紧了双手,湖面上的风依然吹进他宽大的衣服,吹过他的身边,再吹进这面湖的露台,最后拂上她的脸,吹凉了她的全身。
她感觉到周身的血液都像冰冻了一样,满怀的心情无法言述。只是怔怔的盯着他的背影,一整夜,他不曾离去,她也不曾回房入睡。他眼里看到的是空旷而寂静的湖,而她眼里看到的,却是寂寞而伤感的他的背影,在金鸡湖如宝石般晶莹璀璨的夜色中,谁的心事谁又能懂。
一零六,情不自禁
在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