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马上沉默了一路,各自怀着心事,气氛也有些僵持。
等到了大理寺,种沂翻身下马又将赵瑗抱下了马,伸手拢了拢她的发,叹息道:“从今往后,莫要再做这种傻事。”
赵瑗低着头,脚尖在地上划了一个又一个圆,没有接话。
“瑗瑗,我并不是要管束你,而是……”他停了停,似乎是在斟酌措辞,“我不希望你再搅入这些漩涡里,你明白么?瑗瑗,我会倾尽一生之力,护你长乐安宁。”
这算是承诺了罢?
赵瑗低低地“嗯”了一声,依旧慢慢地画着圆圈,长长的睫毛在月色下遮掩了目光。
她感激他对她的倾心相护,也体谅他的辛苦。可这世上的事情,总是奇诡多变,很难用计划来衡量。退一万步讲,若是日后再出一场靖康之难,她也决计不会安心躲藏在深闺之中。
她想了想,慢慢将自己的担忧和想法同他说了。为了防止他胡思乱想,她刻意强调了“靖康之难”四字;她赵瑗绝不会主动去找麻烦,可万一真碰上了麻烦,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他静静地听她说完,长长叹息一声。
果然,她从来就不是个深锁重楼的女子。要硬折断她的翅膀,恐怕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只这一次,最后一次。”她飞快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说道,“我要去同皇兄说几句话,然后就彻底撒手不管。至于你——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她咬咬下唇,目光有些飘忽。
处置?
他一愣,而后低低笑出声来。
“的确是该好好‘处置’处置你。”他故作严肃地说道,“不过,不是现在。”
她闻言松了一口气,提起裙摆,一路小跑去找赵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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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桓还没来得及回城。
赵瑗一路小跑拦下太上皇仪仗时,赵桓正兴致勃勃地在研究一篇诗文。据说这是新科进士不久前才作出来的,颇具才气。赵瑗硬是扯着他的衣袖,让他附耳过来,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那失踪的一百来号人,该如何处置才好?”
赵桓神色一凛:“你……”
赵瑗轻咳一声:“确是臣妹的手笔。”
赵桓头痛丢开书法,叫过一个随身伺候的宫娥,命她替代公主前往大理寺,然后将赵瑗塞进车辇里,一路带回了皇城。
垂拱殿。东阁。
新任的皇帝仍在奋笔疾书,努力做一个日夜勤勉的好帝王。
殿内早已高挑了明烛,将宫人们婀娜的身影照得分外摇曳。新任太上皇带着一个头戴帷帽的宫娥进殿时,所有人都乖觉地低垂着头,道声万福,不敢多看一眼。
“你们退下。”赵桓吩咐道。
宫人们齐齐应了声是,躬身退下,只留下新君赵谌一个人。赵谌见到赵桓,连忙欢喜地丢开文牍,冲到赵桓身前,哭丧着脸说道:“父皇,我将皇位传回给您罢。”
“胡闹。”赵桓斥责。
“我从未想过,当皇帝也是这样辛苦的一件事情。嗳,这位——”他这才注意到,赵桓身后跟着一位眼生的宫娥。
宫娥笑吟吟地摘了帷帽,朝新君道了声万福。
“柔福姑姑?!”
赵谌一脸惊愕地看着来人,哆哆嗦嗦地指着她说道:“你你你——”不是在太庙里么?
“承蒙皇兄恩典,又将我接了回来。”赵瑗笑吟吟地将帷帽搁好,又亲手落下珠帘,将殿中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才转过身来,低声说道:“那失踪的一百来号人,皇兄与官家打算如何处置?”
赵谌咦了一声:“果然是姑姑你……”
“是我。”赵瑗大方地承认,随后又有些苦恼,“总不能将他们一直困着。”
“那倒是简单。”赵谌掰着指头一一数道,“朕已经扎稳了根基,再过两日,给姑姑你上一个举世无双的封号,再将他们接回来,就行了呗。至于他们的家人——”
“我已经安置好了。”基本都送到了汴梁城外一些新买的田庄里。反正她不缺钱。
赵谌两手一摊:“那不就结了?”
赵桓亦含笑说道:“朕觉得官家所言,很有道理。”
“好好好,你二人觉得很有道理,那便是极好。”她疲惫地揉揉眉心,又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是不是该找个安全又舒服的地方,将这群大爷好生伺候着?”
赵桓点点头:“有理。”随后转头望着自己儿子。
赵谌瞬间苦了一张脸。
世上最安全、最舒服也最隐蔽的地方,莫过于他即位前所居住的太子衙邸。
既然父子俩已经决定,赵瑗就没有什么好再忧心的了。她当晚便同赵谌出了皇城,来到太子衙邸中,趁着夜色正浓,将空间中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放了出来。当初送他们进去的时候,赵瑗刻意调整了空间里的光线,令他们看不清自己是到了哪里,此时一放出来,人人都有些晕头转向。
赵瑗冲赵谌点了点头,示意事情已经办完了,继而收起帷帽,转身要出府。
赵谌一把揪住了她的衣袖。
“姑姑啊姑姑,你忍心将这老大一个难题丢给侄儿我么。”赵谌苦着一张脸,死命哀求道,“姑姑聪慧,举世无双,自然要留下来镇压这一群……咳咳,老妖。”
他眼见赵瑗面色不虞,又赶紧说道:“姑姑放宽心,如今朝堂之上,手握笔杆子的,都是侄儿的人,断连累不了姑姑半点——更连累不了侯爷半分。”
赵瑗脚下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