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又笑了,可郝智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的心里甚至苦涩得难受。于是,他说放首曲子听。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听着这首粗犷的歌曲,郝智说了,黄土高坡的歌,也应该是我们路山的歌,我们路山的建设之歌,奔向小康的富裕之歌。
十七
永川县委书记马俑在路山拜见过郝智后,因为心脏供血不足告假到北京看病去了,郝智到永川县的活动都是在县长潘东方的陪同下进行的。两天里他们马不停蹄地跑了七个乡镇,的确,所看到的问题都很严重,群众普遍存在着难度春荒的问题。
那天下午,在蚂蚁山半山腰见到一个村子全部都是土窑d,郝智的心沉沉的。到了路边一个低矮土窑d前,郝智喊司机临时停车。走进去正赶上老乡吃饭,两个大人和五个半大娃娃围在小炕桌前,看起来桌上摆得满满当当,仔细看却都是核桃般大小的洋芋蛋,再就是他们吸溜吸溜喝着用青菜和小米煮的稀汤。揭开几个储藏粮食的大缸,里面空空的能看到底,郝智弯腰在缸底抓起几把谷子,一闻有浓浓发霉的味道。身体干瘦、满脸沟壑、看像个小老头的人说,这些谷子还是民国时期他爷爷种的,稀饭里的米就是用这些谷子熬的,是靠爷爷度过两年的饥荒,现在爷爷的家底快完了,再过几天喝稀饭也成了问题。郝智惊讶地问民国的粮食怎么能存放到现在,潘东方说在山d里凿的石柜,放几十年粮食还是不成问题的。郝智问小老头今年的收成如何。答说,还有什么收成,真是麻绳提豆腐提都提不起啊,看来是老天爷狠心不叫百姓活了,连着几年大旱,今年夏天绝收,秋天四十多亩山地眼看吃到嘴里,又挨了冰雹,才打了三百多斤粮食,还多是玉米、高粱,这点收成连洒进的籽种都没收回来。苦日子咋熬得过去呀!郝智的鼻子也酸酸的,忙从兜里掏出三百块钱递过去,小老头也没说声谢谢就接起钱,好像他收这钱是应该的。场面顿时有点尴尬。过了一会儿还是郝智打破了沉闷,问老大爷有多大年纪。小老头扎起四个手指头说,已经平四十了。惊异比自己还小一岁后,郝智就板起脸说,你是怎么搞的,年纪轻轻的生了五个娃娃,即使不遭灾你这日子也过不好。小老头说,你说的轻巧,你们城里人黑地里可干的事情多、耍的花样多,可乡下人不在老婆肚皮上种娃娃,那长长的黑夜怎么能熬得过去?又说得大家一时无语。
一行人走出土窑d,潘东方说,像这样的特困户全县大概有百分之十五左右。郝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思忖着万一省里的救灾粮款不能及时下拨的话,还要准备另外的救济办法,不然会死人的。
山区跑得差不多了,郝智又决定到农业条件比较好的乡镇走走。潘东方说那看看禾塔镇,那是我们经济比较发达的地方。郝智知道,这个镇不仅是梁怀念的家乡,还有一个在全国都赫赫有名的青年治山营。
这天清晨,他们起了个大早,迎着东方的第一道霞光,从永川县城出发。到禾塔镇的路算是山区sān_jí柏油路,这条路修通不到两年,由于大吨位卡车走得多,路面现在已经坑坑洼洼了,会面车辆接二连三的,在这样的干扰中,三十多公里路竟然走了两个多小时。
永川河床挺宽绰,像一条宽大的衣服袖子,很舒展地甩着,随意地从镇中央穿街而过,只是河水很少,还结了薄冰,和整个大地上的薄雪交融在一起,只有中间几米宽的河水曲里拐弯地流淌。在永川城里还是个晴朗的天,但到这里,越走天气越灰蒙蒙了,沿着公路的积雪已被薄薄的煤灰覆盖。
禾塔镇不大,整个小镇建在一块平整的川道上,四周高耸连绵的大山,形成一个小盆地,是个别开d天的小风景。可惜,这样的小镇竟然完全没有本属于她的恬静祥和,到处乱糟糟的,炊烟袅袅从古老的屋顶上升,没升几米高就融入更多的烟雾里。虽然还是上午,踢踢嗵嗵的录像厅、舞厅的声音简直在张牙舞爪;不长的街道商业店铺林立,花花绿绿的门面跳出几分喜庆色彩。街道中央,还保持着松柏枝条搭起的彩门,上书:欢迎各级领导来我镇检查指导。郝智问这是怎么回事。小刘回答说禾塔镇地大物博资源丰富,也是个出官员的风水宝地,再加上多年来一直是县里、地区的老典型,所以一年四季不知有多少领导和部门前来检查,还有好多外地的单位参观,应接不暇的镇政府专门组织起一个接待班子,全天候待命,准备随时接客,咱们一会儿到了镇政府应该会看出点名堂。
穿过小街,拐过一个大弯,河床变得狭窄起来,块石垒砌的河堤把河湾切走了一大块,镇政府建在与河神抢占出来的地盘上。镇政府的外面很是讲究,门口有一个大广场,中央竖立了一座足有二十米高的不锈钢雕塑,现代味十足,几个伸出的“亮爪子”托起一个巨大的圆球,显然是模仿路山城里那座制作的。广场对面是一个舞台,半开放式围墙上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