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司令并没有等到小王追上车,就把车子开走了,一路上,恍若所思,懵懂失神,在去与不去见史钧雅之间犹豫着、矛盾着、徘徊着……
当脚下踩下刹车,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抬头,看见小区门匾上那几个熟悉的大字,他却淡淡地苦笑了起来,伸手,在方向盘上重重地拍了一记,“连你也欺负我!”
嘴边的苦意隐去,他却分明清楚,这不是车子的错,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车子不过是受到了自己心神的控制。他敛眉,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窗外,已是一片漆黑无边的夜色,如浓墨一般地泼开了,浸染、漫延,越发地令人压抑,似有一张厚重的网,捆在他身上,结结实实地,无法挣脱,越挣扎,就缚得越紧,直至,他精筋力尽,奄奄一息……
程司令从车前的小格子里摸到了一包烟,取出一根,夹在双唇间,又点了火,紧蹙着双眉,半眯着眼,在吞吐之间,白雾袅娜……
他若有所思,隔着一层折射反光的玻璃车窗,看向某栋高楼的其中一个窗户,那是史钧雅的房间,大概是她已经准备要睡下了吧?
只亮着一盏小灯,昏黄暗淡的光线,就像他此刻的心情,荒芜而寂凉。
他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无)(错) m.quledu.要上去吗?上去之后呢?要说些什么?还有什么好说?她又会愿意听他说吗?……
客厅的灯突然亮了起来,透过一层厚重的窗帘,依稀可见一道修长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偌大的窗前,久久地,未有移动一下……unfn。
她,会不会也会像自己一样,默默地想起了许多过往、曾经的往事?
程司令蓦地心一颤,指间不觉松开,焚燃中的香烟一下子烫到了他的指尖,他连忙挥开骤落的香烟……
一阵手忙脚乱,程司令顿觉烦躁,头一仰,向后靠在椅座上,眼角的余光却不意瞥见,楼上那道纤长的身影,依旧动也不动地伫立在窗前……
程司令又是一阵心下默然,几经踌蹰,他伸手,推开了车门,脚步沉沉地步向了小区内……
搭了电梯,上了楼,来到她家的门外,手刚要触上门口的对讲视频,他却又迟疑了……
面色沉吟地在门外静静站立一会,忽然,就听到里面响起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似乎是被人恶狠狠地掷碎的?随后,又听到了女人哭喊愤怒的唾骂,伴着清楚地,狠狠地啜泣声,
“程定军!你这个王八蛋!你王八蛋!算你狠!你够狠!说什么放我自由,让我和榛生哥有****终成眷属?!那你早干嘛去了?我当年苦苦地哀求你,求你放过我的时候,你都干了什么?祝我早一点回到榛生哥的身边?!我还回得去吗?
三十年过去了,榛生哥早已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有个温婉娴静的好太太,我拿什么回去,我怎么回得去?!程定军!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是这个世上最阴狠毒辣的人!你毁了我一辈子,凭什么还这样理直气壮地讽刺我?凭什么……”
又是一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自门内乍然响起,程司令的心骤然一紧,痛意泛出心口,是啊,他就是不折不扣的混蛋!
不管怎么样,他下午都不该对她说那样的话的,“……史钧雅,我突然发现,我这么多年,真是瞎了眼了!你要离婚,是不是?好!我也不强求了!你不是还对你那个青梅竹马念念不忘么?我现在就放你自由!走走走——我们离婚去!你好早一点和你的旧爱复合……”
他又何尝不知道,三十年,这样漫长的岁月,人事早已几番新,所有的一切、一切,无论如何,也是再回不去了!
尽管她很气愤地仇怨过,是他卑鄙地糟蹋了她的人生,可是,她的确把所有最美好的青春岁月,都全部奉献给了自己,吵闹也好,冷战也好,她始终如一地,一直陪伴着他走过了,人生最辉煌的三十年,眼见两人都将步入不惑之年,戾气渐去,他却为什么就不能再包容、爱护她多一点?
耳边的玻璃碎裂声,一阵接一阵,此起彼伏,程司令却只能默默地倚立在门边,面色哀凄:在亲眼见到,她神色迷离地深情凝望着聂榛生的背影时,他的确是怒不可遏、怒火中烧的,可是,这样的结局,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走廊里的声控照明灯,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灭了,夜色,也越来越深沉,一片伸手不指的漆黑中,那道坚毅挺拔的身影,却仍旧静静地伫立着,不曾离去……
而一门之隔的客厅里
,是一片凌乱不堪的狼籍,泪流满面的史钧雅,呆呆地坐在渗凉的木地板上,喃喃地骂着,手边还抓着一只刚开封的酒瓶,殷红色的****流洒了出来,湿透了地板,也湿透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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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警卫员小王追到停车场,哪里还能见得到程司令的身影?打他的电话,熟悉的来电铃声,却在自己的身上响起……
他无奈地放下了手里的电话,差一点就忘了,程司令的手机在自己身上呢,打给他,他也接不到。
小王跑到自己刚才停车的白线格,看到格子里早已空无一物,显然,车子已经被程司令开走了。
他一手掂着自己手中的备用车钥匙,有些不是滋味地自嘲道,“你这回没能备用上,万一首长想起我来,我说不定可就惨了!”
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决定还是留在医院里,以备首长突然又找来,有需用得上他。折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