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恺察言观色,连忙急切地问道:“太上皇在为何事烦心?”
高宗道:“不是烦心,是寒心。”
赵恺等着高宗继续往下说。
高宗又道:“你见过这聚远楼前楹柱上的那副对联了吧。”
“见过,‘赖有高楼能聚远,一时收拾付闲人’,乃是本朝大学士苏东坡的诗句,由太上皇御笔亲题。”
高宗赞许地点点头,问道:“知道朕为何写这样一副楹联悬挂于此处?”
“孙儿不知。”
高宗道:“朕已过花甲之年,岁月不饶人啊。朕退位至今已有七年,如今是闲人一个,终日除了练习书画,读读古书之外,再无他事。住在这偌大的德寿宫内,冷清得很。即便曾经贵为天子,一旦退位,依然免不了人走茶凉的命运。那些王公贵族们早就把我这个老头子给忘了。刚开始是一个月来拜见朕一次,再后来是三个月一次,再后来又改成半年一次,我想过不多久他们甚至会索性都不来了。圣人说过,老而不死谓之贼,他们巴不得我早点死掉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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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争宠8…2
“有恺儿陪在太上皇身边,定不会让太上皇寂寞。就算别人都不肯来,恺儿也定然会每天都到德寿宫给太上皇请安,陪太上皇说话解闷。”
“你倒是有良心,比你的兄弟赵可强多了。”
赵恺一听到赵这个名字,心脏便是一阵极度的抽搐,热血只往头颅内急涌。长久的妒忌已经让他将赵视为自己一生中最大的仇敌。
赵恺道:“太上皇别往心里去。我这个三弟啊,从小就是这样,自傲自大,说好听点是不拘小节,说难听些便是目中无人。”
一位太监进来禀报,恭王赵在楼外候旨。
赵恺一惊,心想他怎么也来了。
高宗道:“宣他进来。”
恭王赵低着头,迈着小碎步,在太监的引领下,进到聚远楼之内。他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皮肤紧紧包着骨头,如一具蒙面的骷髅,有死相,无生气。削瘦如柴的身体,偏偏又配上一件宽大的长袍,由于缺乏足够的支撑,长袍的衣料便如同烈日下烊化的黄油软软地耷拉向地面,又或者说,那长袍于他而言更像是随身携带的一顶硕大无朋的帐篷。他走起路来也是东摇西晃,仿佛在他周围有数十条彪悍的大汉在同时将他往四面八方推搡。赵行到高宗跟前,跪下磕头道:“不孝孙给太上皇请安。”他磕完三个头之后,便自顾自地站了起来。
高宗满面愠色,喝道:“大胆。朕尚未许你平身,你怎敢擅自站起?”
赵再次跪下,神态木然,犹如提线木偶一般,即便是高宗的厉声怒叱,也未曾在他的内心里掀起任何波澜。赵再次磕头,道:“孙儿死罪,死罪,孙儿一时幻听,尚以为太上皇已开金口,赐过孙儿平身了。”
赵恺一旁叱道:“你还敢狡辩,你分明根本未将太上皇放在眼里。枉你自称熟读经书,却连最简单的礼数都惘然不顾。太上皇,你可不能轻饶了他,得给他吃些苦头,以好叫他下次长些记性才是。”
高宗道:“赵,你可有话要说?”
赵也不还嘴,道:“孙儿无话可说,任凭太上皇发落。”
高宗强忍怒火,又问道:“朕且问你,你几时回的京城?”
“四天之前刚到。”
“既然已到了四天,为何迟至今日才上德寿宫来给朕请安?若不是你父皇召人催促,你打算猴年马月屈尊来见朕一面?”
“孙儿体弱多病,一回京便卧床不起,还望太上皇恕罪。”
高宗好生端详了赵一番,面容和缓下来,道“看你这般模样,倒的确是一副重病之相,你且起来说话,赐座。”
“谢太上皇。”赵起身,向赵恺旁边的位子走去,在经过赵恺身边时,既不施礼,也不问安,仿佛根本就没见到赵恺似的。赵恺对他怒目相向,他也毫无反应。
高宗道:“儿,你所患为何病?”
“回禀太上皇,孙儿已经延请京城众多名医诊断,却均说不出病因,孙儿只是觉得终日浑身乏力,精神涣散,难以集中心思,严重时更出现幻听幻视。是以多有失礼犯上之处,望太上皇恕罪。”
赵的确像是一个垂死之人,看去没几天好活了。他蜷缩在椅子当中,如同一个被抽去魂魄的躯壳。高宗看得不忍,虽然赵有诸多失礼不敬之处,竟也不忍心再责备于他。
“你去云南才两年时间,怎会落得这般模样?朕还记得,两年前你辞京之时,尚是一雄姿英发的翩翩少年。莫非是云南的瘴气恶毒,蚀毁了你的身体?”
“孙儿也不知为何会如此。也许是孙儿前世造孽,今世该有此报应。”
赵恺见高宗一改方才的恼怒,居然对赵和颜悦色起来,便道:“太上皇,你忘了赵是如何傲慢无礼地待你的吗?你不加责罚,反而对他施以善言嘉色,这般纵容下去,赵他更要无法无天不可。”
高宗横他一眼,道:“你见你兄弟病成这样,该念及同根情谊,好言安慰,为其求福祉,度病厄才是,何必咄咄人,抓住他的把柄不放,你适才责备赵无情无义,依朕看,你这样步步进,也未必是有情有义之举。”
赵恺备感委屈,他想不通,屡次犯上的恭王赵能平安无事,而他终日侍奉在高宗身边,谨小慎微,唯命是从,反而却要遭怪罪。他耷拉着脸,在内心深处将高宗也一并怨恨起来。
反观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