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同野光记得络腮胡,忘记还有标志性的黑豆眼,又被他一声“嫂嫂”唤得差点把脚下地板踩对穿。除了剃了络腮胡,居同野觉得张圆变了许多,毕恭毕敬犹如一尊纹丝不动的兵马俑,这叫居同野有种毛骨悚然的错觉,总觉得他在装模作样,还只在自己面前如此。
沈吟穿了件玉石蓝单衣,这才起身:“回来了,好看吗?”
居同野摇头:“不好看,闷得慌人挤人,猴子都叫铁链锁起来,身上被打得皮开肉绽,可怜见的。”
沈吟早上才写了把扇子,拿在手里把玩,笑道:“要不今晚偷溜过去把铁链给打开,把猴子们放走。”
张圆这下装不住了,磨拳擦脚跃跃欲试,一路骑马他骨头都要散架,饶是他惯于骑行颠簸也受不住,正愁没地方大展身手好好打一场。
居同野知道沈吟习惯当真,尤其是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哪怕再离奇古怪也能付诸实践,当下还真怕他吩咐张圆夜里去放猴子,赶紧摆手道:“别别别,人家也是要吃饭的,别平白无故毁了人家财路”
张圆失望之极还不敢表露,微一鞠躬,马屁拍得响亮,差点就要拍手叫好:“嫂嫂心地善良。”
“断人财路,也断人命,好好的野猴子不称王称霸,倒叫人锁了去观赏玩乐。”居同野又道,他一想到猴子身上的伤口流脓发黑就心怀不忍。
沈吟拿扇子轻轻拍打着掌心:“还记得中午吃的什么肉?”
居同野不明所以:“猪肉啊。”
“这就是了。”沈吟攥着扇子挽了个花,清风吹拂更是悠然,“好好的猪不在山野草地上放风长膘,吃草交配生仔,到叫你给吃了。”
居同野瞪着他,真是被教训的无话可说,他知道沈吟不过是巧舌如簧,常常装出一副学者宿儒的模样,要他敬佩瞻仰。被教训得次数多了,他也就不甚在意,都是诡辩,辩来辩去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他看看沈吟又看看张圆,不由自主倒退着走:“我去给你们煮饭去。”
人走了,张圆还是战战兢兢地拍马屁,他是被沈吟用炮仗炸怕了,连一眼都不敢多看,生怕又惹火沈吟,来前就想好了每句必带“嫂嫂”二字,万一不甚冒犯,就跪地装孙子:“嫂嫂真是贤妻良母。”
居同野走得急,没听到“贤妻”,只来得及听到“良母”二字,还以为是在说付美姝和付美颜姐妹二人,便没有在意。
沈吟对张圆是满意的,有眼力见,什么大掌柜二掌柜太生疏,把两人都叫生分了,大哥嫂嫂不挺好,虽然像牛魔王和铁扇公主,不过他这牛魔王是万万不会找什么玉面狐狸的。养那一个小玩意还不心满意足,日日平平淡淡都能叫他津津有味,其实他也想不明白,世上之大,怎么会有个人能叫他百吃不腻。
真应了那句,一物降一物。沈吟决心对过去的事不计较,无知者无罪,今时今日张圆的赔罪态度已经足以抵消前嫌。
沈吟唰的一下抖开扇子,扇了两下才想起来扇面上写的是“日进斗金”,便面不改色地合了就要丢在书桌上,蹭得笔架上的一只紫毫笔晃晃悠悠,好似秋尽枝头上最后一片叶。
张圆连忙道:“唉大当家的这字真是好,送小弟吧,拿回去在老三面前扇一扇,他近来可愁着缺钱,整个人都愁馊了。”
“他本来就是馊的。”沈吟直接将扇子丢在书桌上,“你别糟蹋我的字了,这是隔壁掌柜的叫我给他写的。”
张圆大喜,黑豆般的眼瞪成了蚕豆:“这个法子好,大当家的多写几个字也画些画,拿去卖了寨里就有钱,也就不用我和老三整日愁着没钱花。”
周巡抚的字画千金难求,沈吟不想承认他自己的不值钱,敷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