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吟赶紧道:“别点了,吵醒小孩看婆娘不揣你们。”
居同野讶然道:“还有小孩。”
“当然有,待会上了床再仔细与你说。”沈吟转头,冲他莞尔一笑。
居同野对强人的恐惧和寻常百姓一般无二,缩在沈吟身后缄默不语,一手搭在腰间柴刀刀把上,浑身绷紧,好像随时都会有人抽刀相向。
直到被沈吟拉回卧房,只剩下他们两人,居同野还是没能放松下来。
寨里半数是粗糙的茅草房,半数是几间砖瓦大房。沈吟当然能住砖瓦房,卧室铺陈简单,油灯早已点上,墙糊得粗劣,一套手工粗制桌椅,倒是墙角炕上铺的几张兽皮价值不菲,也是寨里自行鞣制。居同野来时还看见菜园,不由感慨真是自给自足。
关上门,沈吟满脸的严肃绷不住了,哭笑不得道:“放下吧,手搭了一路,你不累我都看累了。”
居同野这才意识到他的手跟粘在刀柄上似的,忙松开手坐在椅子上,双手搓着大腿,有点初来乍到般的不好意思。
沈吟笑眯眯地蹭过来,伸手正要朝他身上摸,门外传来敲门声。
敲门的是两个眉开眼笑的妇女,手里端着盛温水的木盆。带头的那一个身后还背着个娃娃,她唇不涂而红,声如银铃,是个天生大嗓门,一开口震得屋顶都在颤抖还浑然不觉:“先洗一洗,还是沈公子干净,瞧着就好。”
“你爹真是越来越不爱干净了,每次都觉得比上次脏点。”沈吟笑着,倒不似抱怨。
妇女把盆在桌子上放下,甩甩溅了水的手:“他就那样子,谁都管不了。”
“改明儿把他骗出寨,再找几个勤快的来,该洗的洗该刷的刷,来个釜底抽薪。”沈吟把手浸在盆里,又对着居同野挤了挤眼,“这两个都是付老的女儿,这个是美颜,那个叫美姝。”
背娃娃的妇女是满脸麻子的银盘大脸,另一个是方脸,怎么看都不像是姐妹,更别提是付如虎的女儿了。居同野没有多想,赶紧站起来,矜持的招呼。
姐妹两个打小在寨里长大,长得虽丑,又是付如虎养女,根本没人敢欺负二人。在一众强人中长大,性子甚是泼辣,说起话来荤素不计,连张圆见了都抱头鼠窜。姐妹二人见居同野乍一见他们,竟然没有如寻常人那般面露惊讶,不由对这个俊俏厚到的青年也有了几分好感。
居同野不辨妍媸,他喜欢沈吟本来就不是因为这人漂亮,漂不漂亮丑不丑的于他而言没有区别。
付美姝天生聋哑,推了推居同野,又指着水盆,发出嗯嗯的着急声,显然那盆水是给居同野准备的。
居同野受宠若惊,好言感谢,这才去洗脸。
付美颜笑着拉起美姝去端洗脚水。
姐妹二人当着沈吟的面不见外,沈吟也不见外,脱鞋去袜,嫩白的脚泡在水里,举止多了许多粗鲁,一点也不似那个端庄而矜持得体的沈大人。
“什么混账馊主意,那老东西宁肯什么都不穿满寨溜鸟,我看他还巴不得找个借口遛鸟。”付美颜的大嗓门把背上女儿吵醒了,女儿醒了也不哭安静地嗦着手指头,长着一双大眼睛,眼珠宛如黑宝石晶亮剔透。
见居同野瞪着眼睛看了好几眼,付美颜以为他是喜欢,解下来递给居同野。仿佛递的不过是寻常盘子,也不管居同野迟迟才接下来。
居同野哪里抱过小孩,颤巍巍地举着,双手夹在小孩子腋下,看怪物似的看着他。
沈吟和付美颜聊得欢快,美颜只要开口,三句话中两句都藏污纳垢夹枪带棒,叽叽喳喳大抵可以聊通宵。付美姝笑着望向沈吟,又看看居同野,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