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响起数道女声:“三妹/阿镜!!”
傅藏舟循声看了过去,聂桓和一群女人疾步朝门口走来。
有一秒想歪了,脑子里闪过不和谐的念头。
然后觉察到异常,双目染上血色,定睛细看:好嘛,七八个女的,风情各异、娇态万分,没一人是人类。
唤风水镜三妹的两个,傅藏舟分辨了好几秒,才确定是……妖精?
平常见惯鬼魅,也遭遇过山魈水怪,甚至跟精灵打过数回交道。
真正意义上的妖精,倒是头一回撞见。
当然了,妖和精其实不完全是一个概念。
比如眼前这三只吧,被魂火差点烧死的风水镜,便是精;
另一个风尘味十足的居然是一张琴,也是精;
面相看着最大的那个,是一棵百年桃木,就是妖了。
傅藏舟恍悟。
怪不得连他一开始都察觉不到这里的不对劲。
桃木辟邪,风水镜镇宅……纵是成妖成精,本身的特质也不会改变。
所以这里看着阳气足,等闲人哪怕是鬼类或修士,被屏蔽感知,发现不了这里的奇特。
奇特在于除了有三只妖精,其余的全是枉死的女鬼。
尽管她们看着风姿绰约,实则不过在维持着一种美好的假象。
在鬼王大人眼里,女鬼们皆是死时的形态,缢死的长舌吐露、溺死的身形浮肿,还有面部血肉模糊的,或是病容苍白、骨瘦如柴……
大晚上的,仲兄怎么跟这群妖魅待在一块儿?
不待傅藏舟出声询问,两只妖精小心捧起烧黑的风水镜,面露痛色,其中一人悲戚唤着“三妹”,在没得到回应后,当即怒火上头,恶狠狠瞪向鬼王大人——
“哪来的狂徒,竟伤我姐妹至此……”
聂桓截断琴女的怒斥,轻道:“还请琴姑慎言,这位便是在下说过的地官大人。”
愤愤不平的众女皆是神色一变。
气氛凝滞。
宿桢出声打破沉寂,语气微沉:“仲兄失踪数日,吾与小舟来此寻找。”目光从众女身上一扫而过,“仲兄这几日可安好?”
傅藏舟这才明白为什么桢哥三更半夜跑来荒宅。
当即附和男人的说辞,睨着风水镜,是理直气壮:“不想竟遭阻挠,用的竟是下三滥的手法,”哼了一声,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尽是漠然,回应着质问他的琴女,“本人不过是反击罢了。”
琴女面上难看,嘴唇蠕动,好似有些顾忌,到底没再说什么。
还是聂桓出面圆场:“是为兄疏漏了,有些误会,藏舟莫要再恼镜姑了。”转头安抚着众女,“地官大人并非有意伤人,还请姑姑们海涵。”
傅藏舟:“……”
仲兄在搞什么鬼?
怎么一口一个“地官大人”,还唤这些妖魅“姑姑”?
三只妖精本体存在的年月不短且不提。
那些个女鬼,死的时候都很年轻,不超过二十五岁的样子,死的最早也就十来年。
严格算来,都是“十七岁”的聂桓的晚辈了吧?
搞不懂。
风水镜便在这时呻吟了一声,虚弱娇柔的女声低低唤着“大姐”、“二姐”,喘着气,安慰:“小妹没……咳,没要紧,些许皮肉伤,养养就好了。刚刚不过是一时岔了气。”
闻言,众女齐齐舒了口气。
紧绷的气氛稍得缓和。
聂桓神色隐约放松,再次出声:“先回屋请镜姑休养罢?”
桃妖点点头,目光落在傅藏舟身上,道:“地官大人,还有这位……我知你们为先生而来,寒舍简陋,若不嫌弃,何不进屋小坐?”
傅藏舟不由得嘀咕。
仲兄唤桃妖“姑姑”,桃妖又喊仲兄“先生”,也是奇了怪了,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随后从宿桢的讲述,聂桓在一旁描补,知晓了前情。
众女惦记着受伤的镜姬,一群“人”聚在西厢房。
唯留兄弟仨,坐在花厅叙着话。
“所以那些鬼魅,是看中了仲兄的美色?”
聂桓不修炼的时候,喜欢以纸傀之身,用“活人”的身份在阳世行走。
傅藏舟用了上好的炼材,特意给纸傀作了遮掩,聂桓进入其中,气息与正常人一般,谁也看不出异常。
“鬼魅为壮大自身,喜好吞噬活人阳气乃至精神,”鬼王大人蹙眉,“仲兄为什么替她们说情?”
一群女鬼,实力低微;
三只妖精倒是有一战之力,尤其那个桃妖,不太好惹……但也无所畏惧,害人害到仲兄头上,绝对不可姑息!
聂桓扶额,纠正:“不是藏舟想的那样,她们虽……”顿了顿,咽下到嘴边的话,语气一转,“后来改变了主意,桃妖是想与我说媒。”
傅藏舟惊异了:“仲兄要与桃妖结亲?”
聂桓当即否认。
再者,桃妖说媒,说的是他和琴女的媒,在知道他其实不是活人后。
他毫无意动,然而琴女很中意他,众女虽不好勉强人,却也不甘心就这样放他离开。
才修炼没几天的聂桓,硬碰硬的话,当然不是三只妖精的敌手。
一开始留下是怕惹恼了众女,不得不虚与委蛇。
“相处了一二日,才知她们也不是凶神恶煞之辈,多是些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