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一看,他发现刚刚在听林斯远讲话那段时间的抄写全部串行了,又得重抄。
吃火锅的时候,林斯远不断给他夹菜,并配以“哇这种肉好吃”“这个藕片好新鲜”这种弱智解说词,简直可以去应聘美食节目的浮夸女主持人。
眼看着碗里的食物堆出一个尖,王舸无奈地问他:“你是我妈吗?”
“啊?”对面人的一脸问号即使在氤氲里也清晰可见。
他自然知道林斯远是想对他表示谢意,但是王舸觉得这件事没什么,不过是人人都会做的小事。完全没必要大费周章的感谢他。
林斯远似乎还有点话想说,但是被王舸冷漠地一句“食不言。”截住话头,他只好闭上了嘴。
从那之后林斯远不断地找话题找时机来跟他聊天,就连王舸都能看出他是在跟自己套近乎。不过到底为什么呢?王舸疑惑了。
难道是收集癖?他猜想。这个班里只有我对他爱理不理,所以他抱着要把全班男生都变成朋友的心理接近我?
还是说一直以来他周围的人都对他很热情,只有我表现出与众不同的态度,所以来寻找新鲜感了?
不管他出于什么动机,想和自己交朋友的目的现在看来是确定了的。但是王舸并不确定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他不知道怎么样的反应是适当的,不会遭到讨厌的。王舸缺乏与朋友相处的经验,也知道自己不太讨人喜欢。王舸对自己有清楚的认识,他是一个无趣的、沉闷而且敏感的人。
难得遇上一个会主动对他示好的对象,王舸心里还是有些雀跃的。事实上他并不喜欢独来独往,尤其是永远独来独往。他偶尔也会渴望有个人能和他聊聊天,明白他的想法。
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和林斯远真的成了朋友,那又怎么样呢?朋友也是会背叛的,而到了那个时候,过往的欢乐情谊会将痛苦放大几倍。
想了又想,王舸还是决把自己的冷淡态度贯彻到底,这是最保险的做法。久而久之,林斯远也觉察出了他的坚决。没人喜欢热脸贴冷屁股,长时间得不到正反馈,他自然也不来自找苦吃。
王舸松了一口气。因为如果他继续坚持下去,王舸就不好意思再对他拉下脸了,冷淡防线就会被融化。幸好幸好,王舸庆幸的同时心里也有一点微小的遗憾冒头,不过与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相比,这不算什么。
从上考场,答题,对答案,再到等待成绩出来,王舸全都信心满满。不出意外的话,班级第一应该是他。
然而第一居然是林斯远!年级28名。他是第二名,年级41名。
王舸右手拿着钢笔胡乱地在草稿纸乱画,笔尖划破纸张,把白纸弄得一塌糊涂,他心里才好受点。
为什么?王舸不解。要说努力程度绝对是自己大,难道是学习方法的问题?
再仔细看一眼成绩细表,林斯远的数学有139分,他只有123分。物理也比他高了10来分,生物化学成绩差不多。
语文的话,林斯远好像只有95分,堪堪及格。他自己有110分,这次语文比较难,这个分数大概是班里第二名。
所以差距就在数学和物理上面,王舸捏紧钢笔,下定决心在这两个科目上多花点时间。调整做题顺序,晚修开始先写数学,再写物理。语文英语最后写。周末还得报一个数学补习班。
话虽这么说,他也知道数学成绩比较难提高。王舸本来就不是对数学特别擅长,自认也不是聪明绝顶的人。现在这个分数可以说是接近峰顶了,提升空间不大。
他决定回去再好好翻翻错题集,把错题归类一下,寻找自己知识的薄弱环节。
一中惯例挑周五进行考试,之后就让学生回家放松。美其名曰放松,该布置的各科作业可一点也不会少。
住校生开开心心收拾好东西,拎着大包小包踏上了回家的征途。学校前的巴士站上车得用抢的,简直是一个微型春运。王舸直接被挤到公交车门背后,每次开门肩膀都被牢牢夹住。
第二天他妈叫他出去给家里买点菜,王舸无奈地拎着环保袋出发了。小贩大声地叫卖,和买主讨价还价。不善言辞的朴实小贩无奈的给善于砍价的大妈的菜篮子里塞一把葱作为添头,油嘴滑舌的摊主大谈特谈自己的有机无公害蔬菜对人体的好处。
脱离了身体的鱼头还在愤怒地在案板上非条件反射,刚从土地里拔出的菜根上还沾染着泥土,猪肉在暗红色的灯光下分外诡异。苍蝇“嗡嗡”的到处乱飞,抓紧一切机会降落在生肉上搓手。鼻尖全是鱼腥味还有土腥味。王舸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头发被汗水打湿了,蔫蔫地趴在头上。
菜市场附近刚进行了城中村改造,鱼龙混杂。附近有很多七拐八拐的小巷子,是无所事事的社会青年常驻的据点。对这里环境不熟悉的人很容易惹上麻烦。
这里不就有一个倒霉蛋。被无所事事的三个小混混围在墙角,拎着菜篮子的大爷大妈见怪不怪。王舸匆匆看了一眼,走出几步。越想越觉得这人很眼熟,实在放不下,又走回来一看,果然是林斯远。
王舸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伸出援手。
不帮忙万一林斯远嘴贱把这些人惹火了他们,把他打残疾了怎么办?这些小混混下手没轻没重的,仗着自己未成年就为所欲为。
如果林斯远真残疾了,肯定还会留下心理创伤,这样一个花季少年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