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就是不知所措。
梁三实也不理他自顾自地进了屋,在小板凳上坐下,扰了扰长长的头发,说,我就想唉,你过来。
陈宝顺哦了一声,关了门坐到床边上,却被柔软的铺盖扎痛了屁股。
梁三实扭头看了看离他坐得还是有些远的陈宝顺,低头抖抖裤腿,说,你就这么怕见我啊。
陈宝顺瘪瘪嘴,说,你不也是吗?只晓得说我。
梁三实承认地点点头,然后两人又沉默了。
过了好久,梁三实搓了搓手,手掌上的死茧硌开硌去,梁三实压低了声音,却又让陈宝顺听得见,梁三实问陈宝顺,说,你觉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样?
陈宝顺也搓搓手,说,还好。
梁三实回头看陈宝顺,看了几眼干脆站起来一屁股挨着陈宝顺坐下,陈宝顺吓了一跳要跳起来,却被梁三实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梁三实说,你真心觉得还好?
陈宝顺挣扎,你,你先放开。
梁三实说,我不放。
陈宝顺急得跟锅上的蚂蚁似的,眼睛又红了。
梁三实一看这情况,也急了,手更用力地按着陈宝顺,说,你是不是男的啊,是别哭啊,一看你哭我就急。
陈宝顺一听他这么说,眼泪一下子就滚下来了,哭着,你又只晓得说我,我咋就不是男的了,你是男的你想和我,和我你才不是男的!
男的咋了!男的就不能想睡男的了!男的就不能和男的一起过日子了!梁三实一急,一咕噜地吼了一长串。
陈宝顺被他的话说傻了,坐在床上不动。
梁三实喘了两口气,稳了稳气息,说,陈宝顺,我和你说老实话,那天晚上我真的想睡你,那天晚上后我也很恼火,可我就是想你,我晚上我还做了春梦,在梦里和你睡了,我也不晓得为啥,但想你就是想,反正我也娶不到媳妇,你也娶不到,你刚才也说不讨厌我了,我们两个一起过日子也莫啥,反正娶不了媳妇生不了娃。
陈宝顺底着头吸鼻子,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没什么生气,萎蔫蔫的。
梁三实脸都憋红了,摇摇陈宝顺的肩膀,你说话啊。
陈宝顺摸了把鼻子,声音小小的,我,我不和你过
这话给梁三实当头一棒,梁三实懵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陈宝顺揉揉眼睛,我,我不和你过
梁三实黑了脸,屋子里一片死寂。最后梁三实气道,不过算了,你就当我今晚上没有来。说完梁三实就摔门回去了。
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人心里在想什么,甚至不知道你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就像不知道为什么种子挨着土就会发芽,见了阳光就会长大。这世界太大,不知所以的太多,这世界又太小,让一间屋子住不下两个人。
陈宝顺不知道为什么又难过又开心,最终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敲门,陈宝顺才烧锅准备煮稀饭,想着这是谁呢,一开门又是受惊吓。
梁三实站在门外,袖子挽得高高的,肩膀上扛着牛枷,皱着眉毛看陈宝顺,说,吃完饭我和你一起下田,我给你犁地。
陈宝顺慌了,说,你要干啥子?
梁三实一扭头,吐了一口口水,说,我给你说陈宝顺,你不理我是你的事,老子就想给你犁田,这是我的事。
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
你不喜欢?我都说了你当我昨晚没来,我俩现在跟开始一样,我帮你忙,你得给我下面。
你这个人
你快点,慢得要死。
一清早两个人就扯来扯去,但陈宝顺扯不过梁三实,最后还是要和梁三实一起下田。
冒着凉气的土地,梁三实抽打着他的老牛,把它们划成一块一块的,陈宝顺跟在梁三实后面,默默地把种子洒在上面。
一块田,一头牛,两个人,是陈宝顺做梦都想要的画面,但是两个人却都是男的,本来同理想挨得很近,又突然被扯得好远。
陈宝顺觉得心里堵得慌,却奇怪地找不到抱怨的地方。
梁三实黑着脸耕田,树条子把牛屁股抽得啪啪直响,等犁完了田,梁三实理所当然地跑到陈宝顺家让他给他下面。
似乎是以前的样子,到底哪里不同呢,陈宝顺说不清楚。
春天又到了,麦子发芽了,长高了,绿油油的,油菜也长高了,开花了,黄橙橙的。
春天的阳光,暖和,明媚,让那些干瘦肮脏的猫都躺在瓦檐上睡觉,蜜蜂和蝴蝶却勤快起来,围着山坡上的野花,田埂上的豌豆花,田地里的油菜花扇动着翅膀,打着转转,春天,就这么来了。
山变得好看了,梯田像是一个大的花篮,金黄的油菜花装在里面,格外耀眼。今年看起来会有好的收成,因为油菜花开了好多好多,把油菜枝都压倒在田埂上,挡住了那些要下水觅食的鸭子的路,鸭子们在田埂上伸长了脖子嘎嘎直叫。
陈宝顺为了让那些鸭子能过路,也防止鸭子或者其他人把油菜踩折,砍了竹子削成竹条,拿竹条围住它们,把它们从地上托起来。
鸭子能不受阻挠地下水了,田埂上的野花开得更为绚烂,陈宝顺依旧喜欢坐在田埂上,背对着自己的田,看山,看水,看田埂上小孩子们的奔跑。这一切都是他世界的全部。
只是梁三实来了,挨着他坐在他的身边,不说话,陪他一起看。
梁三实像是出现在他头顶天空上的一朵云,时而让他觉得晴朗,时而让他觉得阴沉。陈宝顺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