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枝一走近便恶狠狠瞪向了乔三,眼神凶煞,活像是要吃人的夜叉。
今日午后,他突发奇想要吃鲜笋,便跑去山里挖笋了。谁知就这会儿功夫,也有不长眼的东西敢来生事,回来便见隔壁屋子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
他拉了个路人问清了经过,更是火冒三丈,与剪银心有灵犀般地想,上回就该打断这畜生的狗腿!
绵枝是个暴脾气,如此想着,便二话不说准备冲进去动手了,却被一旁的智庾给拦了下来。
“你若是直接打伤那泼皮,虽能解决一时的问题,却免不了在日后给人留下话柄。”智庾说。
绵枝没好气道:“这我自然知道。但看那泼皮的态度,分明是把孩子藏了起来,莫非你能找出来?”
“你且看,我自有办法。”智庾捋须,慢慢朝着人群走了过去。
绵枝虽不服气,但想到智庾到底是个有名有位的神仙,没准还真有什么方法能找到孩子,当面打那泼皮的脸,便也快步跟了上去。
乔三上回在绵枝这里吃足了苦头,心理阴影可不小。来之前还特意派人前来查探过,知道绵枝出了门, 才赶紧带着一伙人前来。本想着速战速决把剪银抓了去再说,谁知竟一扯两扯拖了这么久。一个剪银已是让他招架不来,如今见到绵枝,更是吓得两股战战,退意顿生。
两人在院中站定,智庾拐棍一拄,朗声道:“不必等到明日,今日便可见分晓。”
乔三这才斜睨了一眼智庾,见是个走路说话都颤颤悠悠的老头,没放在眼里:“你是什么人?”
“在下智庾,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们找到那孩子。”
乔三闻言心下大惊,又有几分狐疑,正要开口,便听智庾又道:“各位身上可有纸笔?”
人群一阵攒动,自然没人出门看个热闹还揣着纸笔的。剪银看向雾年,雾年朝他略一点头,道:“在下屋内有,剪银,去取。”
剪银挥散了雪鞭,小跑着回屋去拿纸笔。乔三见状生怕他跑了,刚要开口大叫,便遭到一旁绵枝极尽凶狠的瞪视,霎时没了气儿。
片刻,剪银取来了纸笔,要递给智庾。智庾却微微摆手,对一旁的妇人问道:“请问夫人那孩子的生辰?”
那妇人有些畏惧地看了眼乔三,见他作没什么反应,便小声地说了。智庾朝剪银微微颔首,剪银立刻会意,在纸上写下了七宝的生辰。
“折起来吧。”智庾又道。
“啊”剪银不明所以。
“随便什么,”智庾微微一笑,“总归得是个有腿的。”
剪银想了想,把纸折成了一个小人儿的形状。
写完生辰折完纸,智庾总算接过了那小纸人。他闭着眼嘴唇微动,像是念了一小段咒语,随即把纸人儿举到嘴边,轻轻吹了一口气,五指一松。
众人屏住呼吸,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那片小纸人轻飘飘地下落,中途还打了好几个卷儿,然后……啪叽一下扑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人群中立刻传来一阵低声哄笑,夹杂着几声“骗子”、“故弄玄虚”、“老神棍”之类的叫骂。
剪银有点着急,不知道智庾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他看了眼绵枝,却见对方也是一脸茫然。
乔三方才见那老头儿神神叨叨,颇像是有那么回事儿,还以为自己这回要露馅儿了。谁知对方不过是个故作高深的骗子,霎时心念一松,张口便要嘲骂,却见智庾满不在乎地微微一笑,提起手中的拐棍在地上重重一敲----面前的雪地突然动了!
只见那原本扑在地上的小纸人突然抖了抖,慢慢地弓起,变成了一个四肢着地的跪姿。随即双手撑着地缓缓站起了身,一边还伸出一只小手掸了掸脑袋上的雪!
众人何时见过这样的事,片刻的死寂后便爆发出了阵阵惊呼。
智庾面色如常,对着小纸人儿云淡风轻道:“走吧。”
那小纸人点了点头,一蹦一跳地向院外跑去。
青泽镇今日真是难得的热闹,说起来场面还颇有几分滑稽。浩浩荡荡一队人,跟着个鹤发老人,游街似的穿镇而过,气势雄雄地往村后山里走。
仔细一看,那老者还不是真正的领路人,前面竟然蹦蹦跳跳走着个纸做的小娃娃!
那纸娃娃虽然个儿小腿短,步子却一点也不小,一蹦三尺高,不时还要停下来等等身后的人们。它一只小手叉着腰,一只小手挥舞个不停,仿佛在嫌弃人们走得太慢。
剪银拉着雾年跟在智庾身后,尽管雾年说了很多遍没事,还是忍不住担忧,时不时看向他受伤的肩膀。
雾年反倒是更担心剪银穿得太少着了凉,强行给他披上帽子又扎紧束带,白白的一圈雪狐毛裹着小脸,恨不得只给他露出一双眼睛看路,把身后那群方才已经见识过这小妖精厉害的人们看得阵阵牙酸。
越往后山走,乔三的一颗心就越是冰凉,心知自己这回铁定是遇着高人了。只是后面跟着这么多人,且不说这时逃跑有多丢脸,就是想跑也没那么容易,便也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众人沿着树林向里走了一阵儿,那小纸人突然停下步子,有些躁动地原地蹦跳起来,一只小手不停往面前的一颗大树上挥动。片刻后,又像是失了魂魄一般,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变回了普通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