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好似调了个个儿,雾年成了脚不沾地的老佛爷,剪银做起了忙前忙后的小侍童。
小侍童不光把人伺候得面面俱到,还怕雾年闲着无聊,空了便抱着话本坐在床边念给他听。不过剪银的音色清灵,少了一分说书人的娓娓道来,更像是个盼着圆满结局的看客。
今日读的还是上回那个每每拾起都被打断的,白兔精的故事。
“后来白容住进了康敛的府里。康敛知道了他的身份,却不嫌弃他是妖精,认为这是天赐的缘分。他让白容识字念书,教他人情世故。直到有一日……”
剪银突然顿了顿,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他又翻了几页,彻底停下不念了。
“不怎么不念了?”雾年等了好一会儿,剪银都没再出声,垂着头看上去有些难过。
他拿过话本,一目十行地扫了过去。
白兔精本想向幼时救了他的少年报恩,却因人妖殊途,最终害死了自己的恩人。
雾年一看便知剪银在想些什么,合上话本放到一边,伸手抬起了他的脸,用拇指摩挲着有些湿润的眼角,温声道:“这只是话本。白容是白容,剪银是剪银。”
剪银垂着眼不说话。
“阿银不会害我,对么。”雾年又问。
“当然!”剪银飞快抬起眼,继而又有些纠结地低垂了下去,“白容也没想过要害康敛……”
雾年坐起来一些,伸手把人揽进怀里:“我不信那些人妖殊途,就算有,也定能殊途同归。”说着又使坏地掐了掐剪银的腰侧,贴着他的耳廓低声道,“况且我们分明‘融洽’得很。”
剪银靠在雾年颈边的脸颊立刻微微发烫了起来,他小小地挣扎了一下以示谴责,又软软地趴回了雾年肩头,有些闷闷地说道:“可你的病为何一直不好呢……”
雾年正斟酌着如何宽慰他,便听剪银又小声沮丧道:“是不是那日我许愿的时候说出来了,所以就不灵验了呀……”
雾年浅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轻轻牵起那有些微凉的手,五指扣着五指:“实现我的愿就可以了。”
“你许了什么愿呀。”剪银到底是小孩心性,闻言立刻好奇心大作。随后又突然反应过来,在雾年开口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心有余悸道,“幸好幸好,说出来就不灵了。”
雾年好笑地吻了吻他的手心,剪银才红着脸收回了手。
可又过了几日,雾年的身体仍不见好,剪银也跟着恹恹的。
大概是家中气氛太沉闷,大黄这几日也像是变了只猫似的,不再整日活蹦乱跳地闹腾。见剪银没心思管它,索性跑去了绵枝那里。
剪银原本只觉得雾年最近变得嗜睡了些,直到后来发现他额角浮出的冷汗和青筋,才惊觉雾年竟一直在忍着痛,立刻慌了神,跑去镇上请来了倚星。
“真是胡闹。”倚星语气冷硬,话里似乎也带着刺儿,“讳疾忌医,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剪银闻言面色苍白,雾年却只冷淡地垂着眼。
倚星沉着脸眉替雾年把完脉,便准备施针。施针前要先用药末熏烤针尖,剪银嗅觉灵敏,其中的一些气味让他略感不适,便只能暂时出去候着。
他跑到隔壁,推门就看见绵枝正和大黄激烈地搏斗着,霎时惊呆了。
“阿银!”绵枝像是见了救星,一边用力地推开极力往他身上扒的大黄,一边艰难叫道,“你快把这肥猫----”话还没说完,便被大黄扑到脸上一通蹂蹭。
剪银喊了几声,大黄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专注地缠着绵枝不放。
这大猫平日里虽然皮,却也高傲得很,从不会这般胡搅蛮缠。这几日更是乖巧得不得了,剪银哪里见过它这种样子,一时又是惊诧又是心酸。唉,果然阿绵就是比他讨小动物喜欢。
过了半晌,绵枝彻底放弃了挣扎,任由大黄在他身上四处蹭。
“它这是喜欢你呢。”剪银语气酸溜溜的。
绵枝不欲辩驳,只靠着床榻虚弱道:“不。求你了,把它带回去吧。”说完立刻挨了不满的一尾巴。
自从这色猫来了他这里,每天就只有两种状态。
第一种,眼冒绿光地盯着他;第二种,兽性大发地扑向他。
而之所以称它为色猫,就是因为这猫在蹭他的时候,十分不老实。四只爪子一根尾巴,总能若有若无地游荡在他身上的一些敏感部位。有好几次他都被弄得上火,也幸亏智庾这段时间不在。
可真说起来,一只还未开灵识的猫哪会有什么非分之想,绵枝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只能求助剪银。
剪银皱着脸,有些为难:“雾年现在这样,我实在是没精力照顾它……”
绵枝心如死灰,脸上立刻被欢欣雀跃的大黄舔了一口。
剪银回去时,正好碰上从屋里出来的倚星。
“倚星哥哥!”剪银喊住他,快步走上去,“你上次走得太急啦,我都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
倚星笑了笑道:“有何好谢的,本就是我应当做的。”
剪银感激地弯弯眼睛,随即又有些怅然地蹙起了眉:“倚星哥哥,雾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