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解:“那为什么……”
“那个让我哥哥不惜和家里断绝关系的男人,最后却答应了家里安排的婚事,他没有告诉哥哥,一个人飞去美国和未婚妻结了婚。哥哥向队里请了假,追去美国找他,领队不批,他就偷偷溜走……他失踪半年后我们才得知他的死讯,骨灰被空运回来。”凌霄说到这里陷入了沉默,半晌才低声道,“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愿相信他已经不在了,觉得他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演这么一出戏,是想让我们每个人都获得平静,我情愿相信他还在世界上某个角落,和他心爱的人在一起。”
“他真的不在了吗?”我问,不怪凌霄这么想,连我都会这么想。
凌霄侧头看我:“你为什么不肯相信?”
我看着照片上的贺鸣:“不惜打那么残酷的地下比赛,背负那么大的压力也要继续练击剑,换了是我,我不会就这么放弃……”
凌霄沉吟道:“照片不是假的,死亡证明也不是假的,他确实死了。”
“是……飞机事故?”
凌霄摇头:“交通事故。”
“那个男人呢?他找到他没有?”
“这重要吗?”凌霄道,“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是人都会长大,都会懂事,恋爱不是什么特别复杂的命题,如果我真心爱一个人,我绝不会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丢下他一个人离开,不留只言片语。”
我想说我相信你会,我也一定会,但是却说不出口,我满脑子想着凌霄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他口吻中有种我害怕的决绝。
这次他没有再转开视线,牢牢地看着我,像在问我:
“我可以理解继母为了生计不得不带着哥哥改嫁,但我不能理解为何她在接下来的那么多年里为了不得罪父亲,对自己曾深爱过的男人讳莫如深,连忌日也从不去看望,我更不能理解父亲,如果他是因为爱我母亲才从小对我不闻不问,又为什么会改娶了继母,如果他是因为真爱继母才娶她,又为什么宁愿看她伤心也要断绝和哥哥的关系,还有他……”他将视线投向墓碑,“可以为爱人放弃一切,对方却弃他而去,他执着的爱情最后只带给他什么?”
“凌……”
“我在酒吧兼职,见惯了为了爱情醉生梦死的人,也见惯了游戏人间的人,然而不管是哪种人,等过一段时间再来到这里,他们谈论的又是另一段感情,另一个人了。你告诉我,爱情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听着他说这种话,明明指责的是他的父亲,继母,和那个背叛了他哥哥的负心人,却好像我也在受着审判一般。
“乔麦,我真的一点都不相信爱情,对我而言,这世界上有两种人,像我哥哥那样执迷不悟的人,和其余得过且过的人,像他那样的人无疑很愚蠢,我不愿意做他,我也不愿意像其他人一样,对待爱情就像四季更衣。所以你也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你哥哥是爱错了人,但是他的感情何错之有?”我说,“错的是那个人,并不是他心里的那份爱。”
凌霄根本不想搭理我:“该看的给你看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我们走吧。”
我不走:“我不管这些,我就想问你,你从来都、一点都、没喜欢过我吗?”
凌霄停下脚步。
我胸腔里憋着一股气,不吐不快:“凌霄你要是敢对天起誓,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我也发誓这辈子和你分道扬镳!”
他这才点点头,如释重负一般转过身来:“好。”
“有种就拿我的前途起誓,”我狠狠睨着他,不容分说,“要是说了半句假话,就让我这辈子再也练不了击剑。”
凌霄举起的手果不其然放下了,天空中的厚云飘过,阳光射下来,刺眼得很,像他隐忍的眼神:
“乔麦,我喜欢你又怎样?我痛恨这种喜欢,如果我曾经对你有过那种好感,那么这也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
“所以是喜欢对吧?那就够了。”他这么说了,我反而轻松了,走上前看着他,“剩下的我来。后悔不后悔现在说了不算。”
☆、第48章
周末这天下雨了,我去了旧馆,姨太太每周都来学剑,风雨无阻,好像真的彻底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外面下着雨,也挡不住他每天活得阳光向上,我真心替他高兴,也努力说服自己,也许会有那么一天,凌霄也能从心结中走出来。
给姨太太当陪练的时候我问他:“你真的喜欢上击剑了啊?”
“是啊!”姨太太抹了把汗,他现在已经练就了一套独门“九阴白骨剑”,“运动好啊,运动使人快乐,我这其实也是在为下一场恋爱做准备呢~”
我想起凌霄说他在酒吧里目睹太多悲欢离合,像他这样的过客,大概觉得眼前的这些喜怒哀乐都像在演戏吧,无论这一刻有多喜欢多执着,分手后戏便散场。演员们卸了妆后,还会留恋自己扮演过的角色吗?
有时候我觉得这是件好事,人类善忘是为了保护自己,我也不希望姨太太这样的人在一个人身上吊死。可是凌霄怎么办?他就是个认死理的人,要用一生去扮演一个角色的人。万一喜欢上一个不值得的人,他也会将这个剧本演到底,困在角色里一辈子。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永远不要爱上任何人。
没毛病。
姨太太喝着水,沉吟半晌:“……乔麦,那天其实我不是我把你送回宿舍的。”
我扭头吃惊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