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昊和虞苏前往规方的经历,在他看来,从昆戎抵达规方是几乎不可能之事。
“你们经由羽山过来吗?”白日里,鬲岳就在马车上粗略问过姒昊,此时他需要核实。
“走羽山西峰。”姒昊坐在榻沿,言语平淡。
“我听闻那里有龙渊,龙渊有龙,你们是怎么通过?”鬲岳露出狐疑的表情。羽山,也是规人忌讳的地方,传言恶龙盘踞,遇者必为它所伤。
“羽山有龙,只要不去惊扰它,仍能通走。”这是姒昊猜测,他能经过羽山,可能因为自己是帝族。戎青鸟活着经过羽山,没见过羽山龙,可见这条龙也不是见谁都伤。
“事臣认识一位叫戎青鸟的人吗?他是昆戎商队的领队,困在规方多年。”姒昊提起此人,以证实羽山道可行。
“我还真认识他,他数月前失踪,平日总念叨要回家见妻子,不知去了哪里。”鬲岳一时没反应过来,在他一阵沉默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惊喜问:“他真得回去昆戎了!你们见过他吗?”
“见过,前来规方的道路,就是由他提供。”
“原来如此!”鬲岳双掌互击,他心中狂喜。他善待姒昊,不只因为他可能是帝族,更因为他的到来,表明一条昆戎通往规方的道路存在。
规方自从被穹人封锁,守卫规道的鬲岳曾一再派出探索队,翻越天岂山,寻找通道,却都杳无音信。他们也许为毒雾所困,也许为穹人捕获,也许有其他的遭遇,死于野兽,或者遇龙。
这一番交谈后,姒昊沉默,自顾去照顾虞苏。鬲岳见他忙碌,起身话别,说道:“我就不打扰了,你们早些歇下。”
姒昊将鬲岳亲自送出屋外,他感激他对虞苏的治疗。
姒昊和鬲岳交谈的话语,虞苏都听在耳中,他脑中昏昏沉沉,坚持着不让自己昏迷。姒昊回屋,来到榻旁,虞苏睁开眼睛,对他说:“事臣应该也在寻找前往昆戎的道路,阿昊,我们可以画张图给他。”
以此做为答谢,也能将他们抵达规方的消息,向外传播。
“不急,等到规邑,见得规君再说。”姒昊握住虞苏的手,拨开他沾在额前的发。他身体难受,额头都是冷汗,毒雾的毒性,还残留在他体内。
姒昊拿巾布,帮虞苏擦汗,他神色凝重。虞苏见他担虑,露出笑容,呢喃:“好像,好久没住在有屋顶的地方了。”
“往后,我们会有一个真正的家。”姒昊用拇指摩挲虞苏瘦削的脸庞,温柔又心疼。
两人正你浓我依,听得身后有脚步声,姒昊回头,见是赤带着一位士兵过来。赤熬好药,让一位士兵帮忙端来,汤药两份,姒昊一碗,虞苏一碗。
毒雾对姒昊的影响较浅,但姒昊也需饮药,以免有后患。两人喝药时,听赤说偶有士卒误入迷雾区域,会送来他这里。他给病人试用多种草药,后来才发现一种良药,解毒效果尤佳。
草药饮下,虞苏身体渐渐感到舒适,在姒昊的照顾下睡去。姒昊人亦是疲惫,他挨着虞苏小睡了一会。听到外头人语声嘈杂,姒昊睁开眼睛,见到站在门外的鬲岳与一位老者。
姒昊想起鬲岳说过,他有位友人是帝邦旧臣唤姒帛,怕就是他吧。姒昊起身,朝鬲岳和姒帛走去,他走到跟前,向姒帛行了下礼。当姒昊走向他们时,鬲岳就发现姒帛的神色惊愕,像似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物。姒昊躬身行礼,在姒帛跟前缓缓抬起头,姒帛连连倒退两步,口中惊呼:“后向!”
帝向的臣民多称呼他为后向,后,发号施令者。
姒昊连忙搀住他,平静说:“老者莫惊,我并非帝向。”姒帛颤颤巍巍,膝盖软下,几乎要跪在地上,他抬起头来,老泪纵横说:“后向,我的君王啊……”
他痛哭起来,身子瘫倒,姒昊和鬲岳不得不将他抱住。姒昊见他如此触动,心中有份悲怆,他歉意道:“我无意惊吓老者,只是需要老者帮我验明身份。”
“你到底是谁?”鬲岳原本见老友的反映相当惊诧,他此时人已平静,着急询问。
“我是帝向之子。”姒昊一字字清晰告知。
他们站在门口,引得外头士兵观看,原本在榻上的虞苏,也已下榻,来到姒昊身边。听姒昊说出自己是帝向之子,虞苏眼中噙泪,这身份让姒昊遭受了多少罪。在规方,这个身份不再需要隐藏,他可以正大光明说出,让所有人知道。
姒帛激动地哆哆嗦嗦抓住姒昊的手,哑声叫道:“苍天不亡我洛姒!帝子,我们等候你十八年了!”
当年,潍水之战大败,帝妃带着刚出生的帝子逃亡,这事只有极少人知晓。其中一位知情者后来流亡到规方,由此规方的洛姒族都知道帝子活着,并且一直想寻找他,无奈规方的规道和南道都为穹人封锁,无法和河洛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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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的昆戎北谷,昆吉金收到土城信使的通报,没有给予答复。他老人家亲自骑马,赶回土城。回到土城,一进白屋,昆极就跟他禀告昆钺追捕帝子的事。
昆吉金耐着性子听完,气得直拍木案,并把戎山鸠喊来对证。听戎山鸠说他们追逐姒昊到羽山,并且遭遇羽山龙,昆吉金叹息:“他是帝邦天命的继承人,羽山龙自然要庇护他。”
“山鸠,去,把阿钺喊来!”昆吉金此时还以为昆钺避着不敢见他,并未得知实情。
戎山鸠面有难色,屈膝在地,将头压得很低,他实在不敢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