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油瓶说他是不存在的人,我明白得太晚。
如今我回到杭州已经一月有余,这一个月里,我除了写下了以上那些文字,还做了一些别的事情,试图查明闷油瓶的去处。
我不得不承认,我心里一直存有一丝侥幸,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能够承受这种连见都见不了的结局,这对谁来说都不会是一个能够接受的故事结尾。
也就是今天,我接到了小花的电话,他说他帮我联系到了一个人,让我立刻飞往北京。
我们约在鼓楼一家咖啡馆见面,还是之前小花带我去过的那一家,不伦不类的藏式风格。
鼓楼的街上有很多捧着奶茶的姑娘,俏皮而快乐,这是我几年以前最喜欢的类型,而当我再次处于她们身边,却意识到我的这种“喜欢”,已经淡的基本上没有任何味道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定好的座位上,坐着的不是小花。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子……如果现在让我扮你,我肯定要失败了。”张海客道。
“你又要自己脸了吗?还是彻底不打算要了?”我就问,张海客戴了口罩,只露出了眼睛,看起来刚刚做过面部手术。
张海客顿了一下,道:“从前不知道你水平这么高,连国安的纸版扫描档案都查得到,你是不是已经连我们的指纹都复制了一份了。我不该小瞧你,这次是专门来道歉的。”
我道:“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张海客摇头:“你当然不需要口头道歉,我带你去见他。”
我立刻抓住了他的领子:“他没有死?”
张海客反问道:“你说呢?你亲眼看他进去那间房间,之后你黑了急救单位和警察局的数据库,案件调查报告你比我都先读到,还拿了销毁前的死亡证明和尸体照片——我倒想问你了,他死没死?”
我松开他:“都可以造假,我不信。”
张海客起身,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以为他会带我去什么戒备森严的地方,做好了完全的心里戒备,没想到就是海淀区一个很不起眼的社区医院,坐车没多久就到了。一群大妈在门口聊天,奇怪地看着我们两个。
“我们这样的人,如果出意外身亡,不会随随便便就确认归档,想必你也懂原因。”张海客对我道,“他又是孤儿,没有直系亲人需要通知,所以常规流程是直接火化——”
我觉得有些难受,喉咙都梗了起来,感觉自己完全不想再听下去,挥手道:“如果你要随随便便给我看骨灰之类的东西,还是算了。”
张海客拍拍我:“骨灰是不可能给你看的,而且也不可能在这里,已经送到该放的地方去了。”
我感受到难以遏制的愤怒和被耍的失落,但张海客继续道:“火化前,会留下石膏模存档。”
我心里颤抖了一下,突然一种绝望感,像涨潮的水一样,逐渐漫了上来。
我沉默着跟着张海客,他先带我看的就是手模。
右手,石膏做的,带着编号存放在架子上,让人看着毛骨悚然。我拒绝了张海客让我摸一下的建议,我怎么可能从一块石头上感受到这是不是闷油瓶?就算我看过他的手也握过,也不可能确定这就是他。
张海客似乎很知道我的抵触心理,好像故意要恶心我一样,又带我去了另一间库房,叫护士取了对应号码的牙模。
“你们就这么存档?每个人就一个号,连名字都没有吗?”我实在难以忍受下去了。
张海客似乎也受了触动,摇头道:“名字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其实你这样记着他,也是没有意义的。你看这里的架子,他们才是局内人,哪怕不在了,依旧以各种各样的形势在一起。而你是局外人。”他比了一下我们不能跨过的那个护栏,“就连我,也有各种不能够知晓的东西,我也不敢妄称自己就是局内人。”
“你死了就是了。”我道,拿过了他手里的石膏体,“而我死了也不是。”
“你不是刚刚还不想动吗?”张海客道,“手你都分辨不出来,这个就……”
我低头看了看这个冰冷的东西,专心地亲了上去。
我能感到张海客的石化,不过我懒得去接话了。我觉得自己是一个记性十分好的人,这不仅体现在我能够完整地把这半年的事情几乎复述下来,也体现在触感的记忆上。
五分钟之后,我舌头上都是奇怪的味道,眼睛里的泪水却再也抑制不住了。
这是他。
第六十八章 人情债
张海客一直没说话,只是神色不明地看着我,而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
我脑子里很乱,但好像又什么都没有在想。我仿佛一下失去了所有情绪,以前不愿意想象的画面,纷纷过电影一样涌现了出来。
霍家那张规划图纸我看过了,检测中心的cpu被放置在增压的液氮“柜子”里。柜子有至少十平米,保持高压和低温,这样的距离,不走进去拧松螺丝是绝不可能把cpu卸下去的。
这批改装版的硬件非常注重稳定性和续航能力,不卸掉cpu根本无法强迫机能停止。卸四个螺丝需要多久,需要憋气多久,他最后是不是觉得很冷。
我擦了擦脸。
“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张海客见我已经冷静下来,似乎准备送我走,“不要再没日没夜地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