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此这般的,他实在是闲得有些无聊——仅仅一些而已。
杜君棠坐在课桌前转笔,瞟向窗外的视线不知何时已从梧桐树转到了大操场。
江帆从操场的角落里冒了出来,大概是刚去过小商店,一边胳膊夹着几个花花绿绿的零食包装袋,另一只手上拿了几张纸,看起来像要点提纲,他看得很认真,连带着走路也变得慢吞吞起来。
“啪”一声,一张纸被拍在了杜君棠的桌面上,副班长顺着杜君棠的目光朝外看,调侃道:“哟,又盯着哪个小姑娘看呢?”
杜君棠面不改色,脑袋转向副班长,挑起一边眉毛:“矮冬瓜,你什么时候结巴的,我怎么不知道?”
“贫吧你就。”副班长朝杜君棠撇了撇嘴,懒得计较,转口说起正事,“就之前你参加的那个竞赛,奖状送到学校了。班头说校领导准备在周一开大会的时候再发给你,让你再准备个励志讲稿,到时候激励激励校友。”
“讲稿会写吗?这纸上给你列了几个要点,差不多能串起来就成。”
副班长的食指在纸上戳戳点点,杜君棠没多搭理他,一口回绝,把人气得一双眼睛翻得差点只剩眼白。
于是副班长一边痛骂他这个正班长“狗官”,一边把他扭送到班头那儿去了。赖只赖中年男人的嘴太能说叨,杜君棠站在一边听班头讲道理,原本琢磨左耳进右耳出,结果这越进越多,把出口也给堵实了,杜君棠看着男人的嘴不断开合,脑仁儿疼,到底还是应了。
他一点儿不怕声色俱厉的人,最怕别人难缠,好言好语,絮叨不停,连插嘴的空也不给他留。
杜君棠仔细一琢磨,忽觉江帆就是这一款的,故而他总得给江帆那张嘴找点事做,不叫`床的时候就得背背书,不背书的时候就得叫叫`床,敢给他丁点空子,就一定能叨叨到人心烦意乱。
一见他那小模样,杜君棠就想收拾他。
驯服江帆是个非常有意思的过程,他不会被打服,连叛逆都是常事,可他在某种层面上又极善于反思,并愿意为错误接受训诫。
像只斗不败的公鸡,在日以继夜的磨练中,皮毛得以变得油光水滑,眼中都泛起明亮的光,头可点下地,胸`脯也能挺上天。
最难能可贵的是这只高傲的大公鸡,还日日不忘给他打鸣。
杜君棠琢磨了一大圈,不仅抛去了控诉江帆话多的初衷,竟还把江帆在他心里二楞的形象拔高了一点点。
他倚在走廊的窗户边这么想着,没忍住又笑了。
最近表情管理的能力好像越来越糟。
杜君棠探头朝窗外看,斜对面教学楼再向上数一层,左数第二个窗子,是江帆他们班班门口的。
彼时江帆在窗前仰头看天上成群结队的大雁,一只手在玩指尖陀螺,另一只手握着手机送到了耳边。
杜君棠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在同一时间震了。
“哲学我复习得差不多了。”
江帆手里的小玩意儿转个不停,杜君棠微扬起下巴,观察着正在数大雁的江帆。
他应了一声:“嗯。”
江帆话里有些泄气:“您都不来检查检查的吗?”
这么一句话问出来,于他二人而言,就是某种暗示了。
杜君棠用左手食指勾住了眼镜的鼻托支架,略一用力,把眼镜摘了下来,他回转过身,背靠着墙,不再看江帆,语调轻松:“想我什么时候检查?”
“午休……”江帆的害臊全凭后劲儿,他小声说,“我拿了器材室的钥匙,午休时那儿没人,我们……可以去器材室。”
江帆没能成功说出“我想你了”,他觉得他说出来这句,没等那边的人给反应,他自己先吐一缸。
于是他说:“八六,我连着好几天都梦到你。”
“梦我什么?”电话那头尾音轻轻,仿佛心情不错。
“我在一百平的大教室里考试,周围围了二十个一模一样的你,在监考。”
这是江帆胡扯的,他只是觉得自己这么说,会让八六觉得他始终心系学习,八六能开心一点。
尾音刚落,略顿了两秒,那边擅自将电话掐了。
连句再见都没有。
江帆暗自腹诽对方的没礼貌。
大概是脖子仰久了酸得慌,江帆垂下头,正瞧见对面教学楼一格小窗户里框着个后脑勺。那人的制服穿得很规矩,衣领和后颈中间是一截脖颈,江帆盯着那处有一瞬间失神,片刻后那人抬起条胳膊,反手捏住自己的后颈,懒散地左右活动了两下后,迈开腿走了。
江帆的心底生出些奇异的感觉,望着空荡荡的窗口,那感觉稍纵即逝,像那群他始终数不清个数的迎风展翅的雁。
——
气昏古七的杜玛丽。
午休时间留校的人本就不多,加之入冬之后的a市,空气质量着实堪忧,连往日里最爱在操场挥洒汗水的热血少年们也纷纷惜命躲进班里,此时杜君棠穿过塑胶跑道,无端觉得整个学校看起来分外荒凉。
器材室的门留了道缝儿,杜君棠伸出指头去推,就听见“吱呀”一声,他看到江帆的背影,便开口叫了声他的名字,以告知他来人是自己。
江帆正紧张地坐在板凳上偷吃果干——这么说也不对,起码在八六来之前,他还不能算偷吃。他冷不丁听见背后的动静,手忙脚乱地收拾眼前的烂摊子,还不忘把挂脖子上的眼罩挪到头上戴好,心里暗叫糟糕。
世界转瞬间陷入一片